小院十分沉寂。
这一夜,再次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顾惜朝在门口停下。
听到沉闷的咳嗽声,一声一声地传来,闷闷地,如在胸口压抑着发不出来。
他心里一震,如此咳嗽之人,不知已经病到了何等的地步。
可是,一路上,他并未注意到,她竟然在生病。
他进门,侍女娟娟急忙行礼:“王爷,王妃生病了,她休息得很早……奴婢要不马上去请她?”
“不用了。本王自己去看。”
他径直进了里间屋子。
炕烧得十分温暖。
躺在炕上的女人却盖着厚厚的棉絮。北方人常用的炕,在王府当然十分舒适而精致。顾惜朝初到北方的时候,对这个玩意一点也不习惯,但多年下来,也逐渐地习以为常了。
这样大雪纷飞的夜晚,躺在这样的炕上本该是十分舒服的,但此时沐云玔浑身如筛糠一般。忽而觉得寒冷,忽而觉得炽热,有时觉得浑身都在冰块里泡着,有时又觉得热得无法忍受。
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
顾惜朝见她打摆子一般,吓了一跳,几步走过去:“沐云玔,你怎么了?”
伸手到她额头上一摸,惊叫起来:“天啦,沐云玔,你烫成这样……来人……快来人……马上请大夫来……快……”
侍女们立即跑出去。
顾惜朝坐在床头,将她抱起来。
身子一挨着,立即觉得滚烫。他心里一惊,在战争年代和冬天,大家最怕的就是这种伤寒,一旦流传开去,有时候,甚至会传遍整个军营,大量的死人。
“沐云玔,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只想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你病了,不行,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忽然大是不耐,猛地一推他:“你不要打扰我,我困得不得了……”
顾惜朝猝不及防,几乎被她推倒。
所幸她浑身没什么力气,身子一歪,又倒在床上。
“出去……别来烦我……谁也别来烦我,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你不许挨着我……挨着我会传染你……快走,快走,不要烦我……”
顾惜朝根本就不理她,心急火燎地走到门口大声道:“王妃今晚有没有吃东西?”
娟娟怯怯的:“没有。王妃一回来就睡了,她说她没胃口。”
“你们马上去准备一些粥点,越快越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叫朱雀到膳房拿点燕窝给王妃熬粥,快点,熬好了就端来……”
侍女们领命出去。
军医很快来了,开了诊断的药。
侍女们也立即就奉命去熬药了,院子里,飘散着药的味道。不一会儿,熬好了,幸好是天气凉,冷得快,风一吹,药就差不多了。
顾惜朝亲自将一大碗药给她灌下去,沐云玔被灌得昏头昏脑,干脆坐起来,但觉这股药味,令人恶心得要命。
“军医说了,你这病,是风寒侵蚀,积劳成疾……”
沐云玔摸着自己的额头,大怒:“我这里哪里是风寒?我是得了肺炎……”
“什么是肺炎?”
她也不回答,勉强撑身起来:“给我准备点温水,越多越好,此外,不要给我喝那种风寒药了,我自己开药……”
顾惜朝奇道:“你自己怎么开药?”
“拿笔来……”
侍女们真的把纸墨笔砚准备好了。
她刷刷地写下去:“麻黄3克,杏仁9克,甘草6克,生石膏12克,银花6克,连翘9克,桔梗6克,芥穗12克,鲜芦根30克……好了,你们拿这个去抓药给我熬起来……”
侍女傻眼了:“王妃,这一克是多少?”
“适量吧。叫药店的小伙计自己判断。对了,这药我明日才开始服用。今晚谁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顾惜朝在一边,看着她自己忙碌,有气无力的样子,有点不悦了:“沐云玔,你总不能一直逞强,药都自己开吧?”
她根本不理他。
肺炎是很寻常的毛病,如果有消炎药,就好得快。
可是,如果不输液消炎的话,是大有可能要人命的。
自己这种种症状,都是肺炎的症状。
用药原理便是,温热之邪犯扰于肺,传于大肠,表里同病,故治以宣肺通俯、清泻热结之法。方用前胡、杏仁宣开肺气,生石膏、知母、瓜蒌、芦根清除里热,更用生大黄通泻腑气,釜底抽薪,以解上焦肺金之热雍,又配苍术运脾祛湿,以和胃气,柴胡疏肝清热,以舒中土,赤芍活血,以防凉寒过用有碍血行而使邪难解除。妙在大剂量使用生石膏,而稍佐以小量生大黄。配合主方,颇中病机。
顾惜朝不以为然:“你又不是医生,你懂得什么?不懂装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