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宠, 原来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的。
青狐听到他们的话，身形本能向后挪动，却因为伤势过重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它盯着眼前的小女孩, 眼中浮现出防备，修士果然都不怀好意。活了四百多年的灵兽，对人修和妖修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对于它们来说, 妖修和人修都一样可怕。
灵兽同妖一样, 体内都有内丹, 只冲着这一点, 就能引起人族贪婪, 被妖族觊觎。
青狐发出一声威胁的叫声，它就是死也不会给修士做什么灵宠, 更何况还是认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妖族幼崽为主。
琉璃看到青狐的动作，慢吞吞的向后退了一点, 放轻声音说：“那个，你是不想做我的灵宠吗？”
其实琉璃也并不是非要收灵宠不可, 只是前有师叔提议后有师父点头, 她也不好拒绝。如果真的找不到愿意做她灵宠的动物, 那不要也没关系。
被人强行抓起来是种什么感觉，琉璃自己就在清楚不过。
站在远处的楚凌晗弹指落下隔音禁制，眸中带着些许浅笑望着无忧，道：“这青狐，会答应么。”
“灵兽多倔强，难。”叶闻卿摇头道。
楚凌晗手中握着无妄剑的剑鞘, 笑看着剑阵中的琉璃和青狐, “我其实有些好奇, 如果它不答应做琉璃的灵宠，无忧你就真的不救了么。”
“不需我救。”
叶闻卿的话似乎潜藏着其他的意思，但她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剑阵中。
青狐听眼前小女孩说的话，身体不住的紧绷起来，修士多是心狠手辣之辈。强抓灵宠的事数不胜数，它只觉得面前的小女孩眉宇间多出些恶意来。
它看着小姑娘转头，将背部暴露在自己面前。
青狐怀着恶意揣测，暗想肯定是想寻求长辈捉住自己，这么想着它下肢蓄力，哪怕它重伤，但杀死或重伤、钳制一个练气三层的妖族幼崽的力量还是有的。
正当青狐要暴起之时，忽然听到小姑娘清脆的嗓音传来。
“师父，少君，我可以用师叔送给我的灵丹吗？”
“师叔送予你的东西，随你处置。”楚凌晗似乎早就料到琉璃会那么说，说着这话，她泛着冷意的目光落在青狐身上。
剑阵中一道剑影剑尖正对着那青狐，似乎只待它一有动作便倏地刺出。
她们相隔的距离有些远，声音却是清楚的传到了琉璃耳边。
琉璃听了，有些高兴的转过身看着半起身的青狐，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摸出几个玉瓶来，看着玉瓶上的字，找了找捡出一瓶拔掉塞子，倒出一颗灵丹。
这些都是君师叔送给她的，送她的时候还和她说过这些灵丹的用途。
琉璃把灵丹小心往青狐嘴边送，她其实也有些害怕。只不过因为师父和少君在场，所以才强撑着不害怕。她知道有她们在，自己会没事的。
灵丹有药草的清香，青狐这样的灵兽，对于各种灵草药植的味道再熟悉不过。即使不知道，也本能能分辨出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
因此，青狐能感觉出这灵丹对自己的伤势有帮助。
自己都拒绝当她的灵宠了，她为什么还要救自己。青狐有些怀疑，可越来越重的伤势却让它不能在犹豫下去。
最后，青狐还是张口吞下了那颗灵丹。
不管之后会怎么样，先治好伤。反正他们要做什么，自己除了能以死面对外，也没其他办法。
琉璃看青狐吃了，笑得眉眼弯弯，“真乖，吃了，你的伤就会好的。”说罢，又抬头四处看了看，像是再找什么东西。
远处树下两人。
楚凌晗：“你觉得如何。”
叶闻卿：“什么如何。”
楚凌晗：“明知故问，自然是琉璃所作所为。”
叶闻卿：“很好。”
楚凌晗嘴角一抽，难道是自己误会无忧的意思？难道无忧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叶闻卿仿佛没看见他神色不对，又道：“能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一点很好。”
“不觉得不自量力么。”楚凌晗是想教会自家徒弟崽崽量力而行，只不过无忧和她想的，根本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叶闻卿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笑容昙花一现，“有你在，她才那么胆大罢了。”
楚凌晗一怔，随即一笑，“说的也是。”
两人言谈之间，并未将那只青狐放在眼中，至始至终她们所关注的不过一个琉璃。
楚凌晗看琉璃跑到剑阵外没有被妖兽斗法波及的树下，在一堆杂草里翻找着什么，有些奇怪的说：“琉璃在做什么？”
“大约是想寻止血的药草。”叶闻卿扫到琉璃手中所摘的草，这些止血草含有微末的灵气，在这玄阳山脉的深林之中，随处可见。
楚凌晗挑眉，“何必麻烦，一枚灵丹足以遏制那青狐的伤势。”
四百岁的灵兽，伤势已经遏制住就不会再恶化，多花些时间就能慢慢自愈。
“你徒弟好心。”叶闻卿冷哼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旧账，带着些嗔怪的意味道：“当年你捡小石头回来的时候，不也是好心。”
“说起来，倒是和你一脉相承。”
楚凌晗愣了一下，想也没想就反问，“什么小石头。”
然后她就见无忧面上的情绪淡了些，平静的看着自己说：“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
所以那“小石头”的事，是自己和无忧的过去？楚凌晗想到这里，眉心一跳莫名有些心悸，她反问道：“同你我过去有关。”
叶闻卿沉默不语。
这个态度让楚凌晗心中那九成变成十成，她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小石头，是我捡回来的灵兽？”
叶闻卿原本是不想理他的，但听到他这话，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海阳城客栈中，那垂垂老矣的耄耋老者，再知道自己身份时，那从心底中涌起好不作假的喜悦。
想到这里，叶闻卿的心情便有些复杂。
在海阳城中时，她尚不知楚凌寒就是凌夜。周青岩和楚凌寒见面不相识，直到临别还念着当年凌夜待他的好。
“不是。”
楚凌晗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没想到会听到无忧突然开口，有些讶异的唤了一声无忧的名字。
“无忧，你……”
“小石头是你一次出门寻炼器材料，从东海一处岛屿上带回来的婴孩。为了照顾他，当时我们没少手忙脚乱的。”
楚凌晗微微惊讶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捡个孩子回来。又想着似乎是那晚之后，无忧主动提起她们过去的事，便也顺着无忧的话问下去：
“那孩子，我为何会带他回来？”
她也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捡个孩子回来。
“小石头的双亲是岛上岛民，其父为海中妖兽所食，其母将其丢弃在大石头旁。你寻灵材之时闻哭声而去，见他生得可爱就带了回来。”
楚凌晗心中一懵，还没说什么又听无忧道：“你是同我那么说的。”
“后来呢？我没将他送走么。”她不由继续问。
叶闻卿看了他一眼，回想脑海中过去的记忆，神情不知不觉便柔和了些，“那孩子还没断奶被你捡回来，你寻了只母羊，日日挤羊奶喂着。”
“至于送走，你说那孩子与你有缘。也是巧，小石头却是和你亲近，明明照顾他的是……他不肯离开你，你也乐得将那孩子养在身边。”
“小石头跟着你耳濡目染，从小就爱摆弄你那些炼器用的东西。后来那孩子长大了，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你给他起了个大名，就送学堂里去了。”
楚凌晗心想自己要真那么喜欢那孩子，怎么没想着亲自教，要知道她对琉璃都是亲自教的认字读书。
她那么想，也就那么问了出来，“我为何不亲自教他。”
叶闻卿想到真正原因，有些不好意思，见眼前的你一脸泰然自若的模样，随意编了个借口说：“……你嫌他长大老缠着你，打扰你炼器。”
“哦。”
楚凌寒什么都没说，心里却不相信，她注意到无忧的身前有些不对。但想想，谁让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只有听着的份。
“那之后，这孩子怎么样了。”
叶闻卿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孩子在炼器上天分不佳，修炼的资质也不好。跟着你学炼器，却连你三分本事也未学去。”
说到这里，叶闻卿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教导他炼器一道，养育他成人，让他称呼你师父，却一直没有正式收他为徒。”
“但对小石头而言，你亦父亦师，他将你当成师父当成父亲……后来我们离开海阳城的时候，他问他是不是你的弟子，你便点头应下了那一声师父。”
“说起来，也算是琉璃的师兄了。”叶闻卿说着，看剑阵中将止血草揉烂敷在青狐伤口上的琉璃，“只可惜，或许琉璃无缘见到他。”
“……那孩子的大名，是什么。”楚凌晗那么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她想到了那个故事，想到了一个人。
无忧是故事中的红衣女修，自己是她的道侣，那自己的徒弟不就是……楚凌晗略微失神，就听到无忧说了一个名字。
“周青岩。”
楚凌晗心中一沉，声音有些艰涩，“他……难怪当日你对周府那么在意，我只道周青岩与你有什么渊源，却没想到是整个……”
她在海阳城的时候，没把那故事当真，便下意识的忽略了。见到周青岩的时候更没忘那故事上靠，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么一段故事。
“他……你和他相认了么。”
楚凌晗想到在海阳城里，无忧和周家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事。
“嗯，相认了。”叶闻卿说着，从储物戒里拿出了那副挂着子母双铃的玉镯，递到了他面前，“这是他用你当年留下的器胚炼制的，托我有机会交给你的。”
叶闻卿一直都想找机会将这东西给他，现在时机刚刚好。
楚凌晗接过子母双铃玉镯，面色沉静，只是手中用手指摩挲着玉镯。她努力回想着过去的记忆，可却没有一点想起来的感觉。
曾经很了解凌夜，而凌夜本质和楚凌寒是一个人，叶闻卿自然看的出他沉静面容下，心中情绪是如何的激荡。
“当年一别，你说如有机会会回去看他。”
“可惜当年一别……”叶闻卿说到这里，道：“那并非你的错，小石头他没有怨你。我们离开海阳城的时候，他依旧很惦念你。”
楚凌晗却并没有觉得心中好受几分，想到周家那处境，她眉头紧锁流露出自责，“是我不好，他那样的处境，我这个师父做的不称职。”
叶闻卿见不得他这幅模样，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三下，“放心，我这个做师娘的，还不至于什么都没做。”
楚凌晗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丝惊愕，她没想无忧会说这样的话安慰自己。
然而等她回过神，正要说话的时候，身边哪里还站着人。
楚凌晗看了一眼前方离自己几步远的人，嘴角向上扬了扬，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一个想法来。
无忧这是……害羞了么？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镯，将其收了起来，迈步走上前同无忧并肩而立。
楚凌晗相信无忧说的话，也为自己有过那么一个徒弟而骄傲——她相信如果自己还记得的话，也一定会那么想的。
剑阵中。
琉璃用灵术召水用丝巾给青狐洗了个澡，再用灵力给它烘干，然后涂上止血草。最后看着被止血草糊住伤口的青狐，歪着头想了想。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撩开裙子的下摆，用点力气直接撕裂内衬裙摆一角。
白色的裙摆用的上好的锦缎，没穿过那么漂亮衣服的琉璃一直都很珍惜这衣服，但是为了眼前的灵兽，她还是忍痛扯了两条一掌宽的长布条下来。
以前给自己处理伤口习惯的琉璃，三两下就把青狐身上绑了好几圈，正好能将那些伤口都包住。
琉璃看了一眼被扯的不成样的裙摆，又看了一眼青狐，有些心疼的叹气，“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裙子，为了你，我牺牲大了。”
她拿起旁边的丝巾，绑在灵兽看灵兽爪子的伤口上。
“好了，这样，你很快就没事了。”
青狐低头看了看爪子，又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它有些不明白了。
这时，周围剑阵光影突然一散，仅剩的无妄剑本体嗖的一声回到主人身边，自动插回剑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