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当晚破了,虽是深夜,但也很快家喻户晓。
米欣儿一直搂抱着贝之春,两人默默无语,无尽哀思。唯有眼泪,不离不弃,陪在身侧。两人呆坐一会儿,似又想起什么。想起了什么,铺天盖地的眼泪便哗哗哗的流个不停。
有时两人抱头痛哭;有时各自覆盖在膝盖上隐藏着面容哭泣;有时又歪靠在医院的院墙上,目光呆滞的傻流泪。
贝之春哭晕了几次,人中都被掐破皮了。病房里躺着两个救治的老人,他们受了刺激,气绝攻心,迟迟没有醒来。
米欣儿神情恍惚的站起来,她没有喊贝之春,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来到太平间。
怕黑的米欣儿,站在长长的只有微弱灯光照明的走廊里,放眼望去,走廊像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看不到尽头,看不到任何希望。
静悄悄的,米欣儿每走一步,就像惊悚片里的鬼魅镜头。
“谁?谁在那里?”一个颤抖的声音跟着一束光线照到了米欣儿脸上,她微眯了眼睛,偏了偏头,躲过光线。
“唉……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吧?孩子走了,节哀顺变。”值班的大爷见到米欣儿,惋惜的叹气。值班大爷值守太平间的工作,亲眼目睹了如花的小女孩,在两个女人嚎啕大哭中,被盖上白布,推进了太平间。
米欣儿不说话,只是流泪,一步步继续往前走。
老大爷摇摇头,悲悯之心让他没有阻拦,善良的老人陪在米欣儿旁边,默默的给她用手电照明。
太平间里耀眼的白,白的人心里惨淡,凄厉。
米欣儿双手扒在门上那一方透明的玻璃处,怔怔的看着里面。不,呼兰只是睡着了,她不应该躺在这里。一定弄错了,她今天穿了白色的棉袄,像白雪公主一样漂亮。她说:“小姨,我现在不那么黑了。长大了是不是和你一样白?”
对的,呼兰,你不用等到长大,你已经很白了,是个皮肤白皙的姑娘。你快起来,小姨带你做面膜。以前你要用小姨的面膜,小姨不让,说小孩子皮肤天生嫩滑,过早使用化妆品,会损坏以身俱来的根基。
你醒来,呼兰,只要你醒过来,小姨让你敷面膜。
米欣儿两眼迷蒙,满脸泪水。她的肩膀一抖一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动。她极力忍住哭声,不惊扰他人的灵魂。
“姑娘,我打开门,你进去再看一眼,但千万别抱住不放。”老人左右看看,料想也没有旁人,巍巍颤颤的掏出钥匙,轻悄悄的开了门。
厚重的大门开了,大爷打开日光灯。太平间里凝重的哀伤,尽收眼底。
米欣儿泪流满面的扑在安静的呼兰身上,她仰面躺着,头发顺溜溜的在脑后,一个装束整齐的孩子,紧闭双眼,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呼兰……”米欣儿低低的喊了一声,泣不成声。
她去握了握呼兰冰冷的手,孩子的手已经有些僵硬。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单,洁白的棉袄,洁白的墙壁,深深地刺进着米欣儿酸楚的心。
这一片白,让米欣儿眩晕,几近坠倒。在很久很久以后,米欣儿见到大片的白,都能清晰的回忆此刻,她说,呼兰喜欢白色,喜欢读书,那是呼兰在天堂朗朗的读书声。明明很安静,但米欣儿莫名的觉得,就是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