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座位上之后,祁单似乎一下子就恢复到了原来的冷静,而边上的高裴和阿寿反而还是处在一种狂热当中。他们两个人算不上是什么有音乐细胞的人,在音乐上,比起古典音乐还是现代音乐更对他们的胃口。虽然说《鬼火》这一首音乐比起其他的乐曲来说,算是比较能够让人听了之后不会想睡觉的歌,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依旧是听不懂的歌。但是这首歌被祁单用电吉他的形式表现出来之后,似乎被他赋予了现代的魅力,虽然还是那么一首歌,但是风格却完全变了,变得更容易让他们接受了些。现代的大部分人都是他们这样子的,比起古典的舒缓的音乐,越是激昂的乐声反而越容易深入人心。
一曲毕,整个会场都被祁单强行带走了,原来那些不喜欢现代音乐的老人家依旧是不喜欢祁单的音乐,因为他的音乐实在是太过张扬了,实在是太过激进了,那些老人家的心脏受不了,但是会场里除了这些老人家之外还有一些被父母强行带来听演奏的年轻人,祁单的演出在他们的耳朵里,可以说是这一场演奏会为数不多的亮点,此时他们一个两个探头探脑的,使劲盯着祁单看着,如果不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那些秩序论,他们说不定早就上来管祁单讨教电吉他了。
毫无疑问,祁单这一次的演出是绝对成功的,坐在边上的卓麓明显感觉到整个会场的气氛似乎便了一个样子,带着点诡异的气息,明明台上的乐团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表演,但是已经没有多少人会被他们的音乐影响到了,人们依旧是沉静在祁单刚才给他们带来的视听盛宴上。乐团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击到了,现在会场上的音乐之声还在继续,但是却没有刚才那把具有诱惑力了。所以才说,音乐都是互通的,这不仅仅指的是不同国家的音乐,也指的是不同形式的音乐,只要音乐里带上了那么一点感情,只要听音乐的人有心,总归是能听到的,总归是能产生共鸣的。祁单刚才的音乐,没法让人产生共鸣,但是整个会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他的感情,那一种讽刺的、绝望的、试图毁灭的感情。
卓麓看了一眼祁单,发现了他正在渗血的右手食指,心里诧异着,把自己带着的包拿出来看了一下,好在她喜欢带大包,而且包里常年带着创可贴、药酒这一类的东西,要不然的话要只能等到这一场演奏会结束之后才能出去找药店。卓麓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创口贴递给了身边的工作人员,然后指了指祁单,工作人员起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然后看了一眼祁单,总算是注意到祁单那手指,立刻接了过去,递给了阿寿。
拿到了创口贴之后,阿寿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祁单也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只是一下子就直接把创口贴抢了过来,然后一撕,把自己的伤口贴上了,这个时候高裴和阿寿才注意到祁单手指的问题,本来想问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因为这是会场,两个人都选择了闭嘴,不过想一想就知道,等到演出结束之后祁单一定会被缠着不放。
演出总算是结束了,祁单走到了会场上,跟着乐团的人一起鞠躬道谢,之后祁单就往下走着,高裴立刻拉住他:“你手是怎么回事?刚才表演的时候被吉他弦割伤的吗?”
祁单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昨天编写《鬼火》的时候,心情很一般来着,但是今天站在台上的时候,突然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你可以理解为艺术家的灵感,突然爆发的感情,所以弹电吉他的时候忘记了节制,有一段地方发力太大了一些,所以我的手指被割破了。”
“虽然割破了手指,但还是有点回报的,看看今天你的表演,国外还不一定,但是国内绝对会有热搜。”高裴看着祁单的手指头,想的都是几天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心满意足。
因为天气太冷,卓麓作为助理去帮忙买热牛奶给工作人员,又指使了另外一个工作人员一起,祁单坐到了保姆车上休息,高裴让其他人离远一点,然后独自上车要和祁单聊天。祁单看着高裴上来了,问道:“刚才听歌的时候不是困得要死吗?现在怎么不睡觉了?”
“祁单,接下这个工作的时候,没想到,可是刚才看着你在舞台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八年前,你和他站在我们公司门口弹吉他,弹的是不是就是改编之后的《鬼火》?你刚才弹的东西,和我们公司编写出来的不太一样,也不太像是你昨天晚上才编写出来的东西,是那天的《鬼火》吧?”高裴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他期待着祁单能说一句不是。
可惜,祁单的回答没能让他如愿以偿:“嗯。我们活到现在,人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大的,小的,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被扔在角落里,蒙上了尘,所以我以为,人这辈子只能记得住发生在他人生中的那些大事而已。拿到公司给的乐谱时,我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是弹了一下,觉得不太好,这样的乐曲没有办法让人心服口服,所以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改编了这首歌。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以为自己写出来了一首非常棒的改变之后的乐曲,知道来之前我也以为这首歌是我写出来的。结果,到了舞台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改变之后的曲子其实不是我作出来的,这是老爹的歌,当年老爹为了让音乐公司注意到我们两个人,花了三天的时间改编了《鬼火》,然后去那些音乐公司门口一个一个地表演过去。你们一开始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这一首《鬼火》才注意到我们的吗?”
“原来我以为的那些被扔在角落里的蒙上了尘的东西,早就不知不觉间在我们的身上烙印了,如果不脱胎换骨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摆脱那些烙印,老爹写出来的歌,不仅仅是被放在了潘多拉彩盒里面,还被我放在了脑子里面,那些存在在潘多拉彩盒里面的,那些不存在在里面的,全都在我的脑子里面。以前出道的时候,你们让我拿老爹的歌出道,上面全都改成了我的名字,今天也是,不知不觉之间,我又一次拿了他的作品来扬名立万。”
高裴看着祁单,知道他心里的那些症结到底是什么,但是作为当年那场悲剧的参与者之一,他没有资格说任何话来开解祁单。实际上,这些事情在他成为了经纪人之后,不是只有一次发生了,他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些事情,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难受,但是他比起祁单更像是冷血无情的商人,他的接受能力比祁单强,再加上那些人和自己也算不上朋友的关系,所以他做得更加得心应手了。他能怎么安慰祁单呢.?让他把心放宽些?他如果能少一点羞耻心的话就好了……
祁单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卓麓回来,她买了所有人喜欢的饮料,祁单的就是一杯热牛奶,但是现在,祁单已经睡下去了,高裴让卓麓喝了。车上的气氛很奇怪,明明和来时一样,所有人都睡着,但是就是感觉怪怪的。卓麓看着祁单手上的伤口,想着,他在台上的表演,那些乐声里出现的焦躁不安、愤怒、讽刺,以及不应该出现的怀念,大概和他抑郁的原因有关吧?卓麓有点喘不过气了,那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所有人都不说,她只能自己找办法了。
最后一场音乐会结束,祁单在德国柏林的工作就彻底结束了,他们定了飞机票,连夜离开,毕竟今年祁单的工作多了很多,行程安排得比较紧凑,基本上没有时间可以休息。卓麓都怀疑了,今年公司会不会给祁单安排演唱会。而祁单的下一个行程则是去日本北海道参与《城市物语》。
在去北海道之前,祁单要先回一趟中国,他说自己有要紧的事情要做,高裴一句话都不过问,想来也是祁单的私事,卓麓想想祁单这个人居然有私事要忙就觉得非常神奇,要知道在他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卓麓还没有见过祁单有私生活的时候,就算是休息,这个家伙不是也只是窝在家里休息吗?哦,不,她还是见证过祁单的一次私事,在拍摄《三维崩坏》的时候,祁单让她去警察局接一个白发少年,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和迟姝童有关系?到现在卓麓都不知道。
祁单到了中国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好好休息,而是带着卓麓去买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