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甲叶碰撞,挨在一起的步卒们举着盾牌,顶着头顶落下的箭雨,慢慢向两旁散去,原地只留下两个大盾阵,总计一百人的汉军步卒。
“哆嗦,哆嗦。”
身旁战友只剩下这么一点,指节攥得发白,全身披挂只露出一张脸的上官安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啪,现在知道怕了吧,还有刚才说话的三分豪气吗?”
站在一旁的龙套三号猛地伸手一拍肩膀,小声劝道:
“何必呢,战场就不是你这种年轻人的归宿,还是快走吧,等到一会匈奴人发起冲锋,那就来不及了。”
“呼,怕自然是怕的,可有些事不是怕就能不做的,龙套叔父还是不必再劝了。”
“一场大胜总是要有人去拼死的,士卒做的,我上官安就做不得?”
吐了口气,上官安往上提了提盾牌,感受着身侧步卒们传来的热量,严阵以待地看向不远处渐渐停止骑射,重新列阵重复匈奴人,喃喃道:
“阿翁,只是小子不孝,怕是要让你再娶个后母生养子孙了。”
……
“咚咚咚。”
百余步外,数百手执弓失的匈奴骑排成紧密的一字型,驱马向谷口冲锋。
马蹄声震震,烟尘滚滚,气势端得是惊人。
“举盾,架戟。”
“都靠得紧一点,排成圆阵。”
在什伍长的呼喝声中,步卒们迈着碎步肩靠肩,盾排盾,原计划中的钢铁防线消失,一个紧实的双层圆阵出现在谷口。
不过,正是因为过于紧实,圆阵的大小远远不足以堵上谷口,甚至会给人一种故意放弃的感觉。
“匈奴人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一点起疑,冲到一半不冲了。”
看了看身后的圆阵,又看了看冲锋的匈奴人,上官桀眉头紧皱,颇为担心地想道:
“其实,让士卒们横着组成一条单薄防线被匈奴人冲破,各自为战,缠住匈奴人才是最不容易被看破的,只是那样一来,步卒们就真的成送死了。”
这法子确实很容易骗过匈奴人,毕竟是实打实地去送死……
“唉,罢了,接触的面积小了,士卒们的损失也就会变小,安儿的存活可能也就更大一点。”
“上官桀,你总不会想让安儿为了你的功业去送死吧?”
想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上官桀身体一晃,依着大旗看向上官安的方向,颓然道:
“安儿,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
“放箭!”
“嘎吱嘎吱,嗡嗡嗡~”
大旗下卷,连绵的嗡鸣声响起,两侧的土坡上箭失如飞蝗,居高临下地向着中间落下。
中间的匈奴骑时不时地就有人落马,来不及重新上马,就被身后的马蹄踩碎脑袋,踩烂胸腹。
“不要回击,径直往前冲,等冲过这一阵,汉人的箭矢就射不到匈奴勇士了!”
冲锋在前的千夫长高呼一声,就一手持盾,一手持缰,身体低伏在马背上,缩小目标,试图一举冲过。
“嗷嗷,冲冲冲。”
同伴的惨死并没有让匈奴人畏缩,反而激起他们的嗜血。
嚎叫过后,一部分匈奴骑学着千夫长,一手盾一手缰,试图强冲过去。
另一部分匈奴骑却将盾牌挂在臂膀上,拉开手中的骑弓,从箭袋中抽出一根闪闪发光的铁箭镞,对着两侧的汉军就反射了回去。
“嗡嗡,噗嗤噗嗤。”
即使反击的匈奴骑没有形成规模,但由于亲卫们的射术精湛,平均两箭三箭就能命中一箭,铁箭簇也不是不破防的骨箭。
所以,两侧被射翻的汉军步卒并不在少数,将将要和落马的匈奴骑持平。
不过,匈奴骑落马即便运气好没当成被踩死,也大都是躺在原地等死,而汉军步卒被射翻却往往是轻伤,除非是射中脸颊这种没有防护的要害。
因此,双方杀伤数量相当,但死亡数就差得很大了。
“rua,rua伟大的匈奴勇士是不败的!”
“rua,百蛮大国的光辉照耀塞外!”
呼喝连连,在付出百人的伤亡后,匈奴骑突破了第一层防线,直奔谷口。
“各屯听令,都收起盾牌,上前堵住谷口。”
手中的大旗向前一指,一队队步卒拔出插到地上的盾牌,收起弓弩,以队屯为单位,小跑着从两侧的山坡上冲下,重新再中间组成防线,并向着谷口推进。
“都尉,若是遇到落马未死的匈奴人呢?”
推进了一段距离,一位队率突然扭头看向上官桀,大声喊道:
“是一戟给他个痛快,顺便割了脑袋当军功,还是俘虏起来?”
“没救的直接送他们一戟,有救的就先拿盾牌装起来,等咱们吃掉那群冲进去的匈奴骑后,一起送到后营。”
没有人道主义的犹豫,也没有杀俘不降的纠结,上官桀不假思索地划定了那些伤号的命运。
有救的就救回来,没救的就把他们变成军功,别浪费本就不多的医者。
至于是有救,还是没救,这个标准到底是什么,那就因人而异了。
“噗嗤噗嗤,噗嗤。”
话音刚落,推进的步卒们齐刷刷抽出长戟,对着眼前还在低声哀嚎的匈奴骑就是一刺。
“哗啦,哗啦。”
染血的戟尖抽出,哀嚎戛然而止,猛地瞪大的双眼显得是那样的绝望。
“刷刷。”
第二排的步卒们抽出磨得锋利的刀子,揪着头发,提溜着脖颈,熟练的一刀,这些躺在地上的匈奴骑们就变成了一颗颗军功。
“这死人虽少,可乡人也死了好几个,总得拿上几颗人头变成赏钱发给那些家小作补偿,捕虏还是让别人来吧,总不可能人人都割脑袋吧?”X183
抱着这种想法,步卒们没话多长时间,就把这百多人的匈奴骑割了个干净,几乎人人腰间挂着一颗脑袋,原地只留下上百具无头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