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让诸位委屈一阵,暂且来台下避避寒风,点几根木柴来取暖了。”
“不碍事,我们是长在塞外的匈奴男儿,不是活在塞内的汉家子,寒风就当锻体,冷水且作淬骨,入秋仅月余,啪啪,这点寒风才到哪。”
一把扯开怀,在寒风中肆意袒露着健壮胸膛,交流士卒拍着胸大肌,用力是那样的猛烈,隐约可见红掌印。
他也没有光顾着自己炫耀,适时地吹了眼前卫士一句:
“况且,哪有诸位在上冒着寒风守卫,我们在下躲风寒取暖的道理?!”
“哈哈,为匈奴有尔等猛士贺!”
叉着腰仰天大笑两声,等待被冷风灌得不得不垂下头后,队长青着一张脸,还是开口赞美道。
“贺,为大匈奴贺!”X25
余人齐声附和,声音响彻整座山脚,引得一众吃瓜士卒纷纷侧目:
“咋回事啊,怎么还笑起来了,咱们被汉人撵狗一样撵回这,不该是哭吗?”
小卒子们没有那么高的视角,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们不知道敌方多少人,甚至不知道己方多少人,只是觉得敌我双方人都挺多的。
至于到底谁多谁少?那就只有要上了战场正面厮杀,待到一方死得精光才能分辨了。
半刻后……
“快走,别让贵人多等,蹬蹬。”
伴随着机灵士卒一声声催促,望眼欲穿的败兵在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身后跟着一队刀铤出鞘,弓失上弦的士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贵人来问,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败兵还会反抗不成?”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众人就移走目光,观察其人来。
他套着一身干净得连毛都掉光的皮袄,裸露在外的皮肤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白色,神情中满是疯狂,若非是被刀剑弓失指着,几乎要立刻逃跑。
也是,此人原本是躺在垃圾堆里静静发臭,突然被人提溜出来一阵洗刷,最后套上一件很干净却一点也不保暖的皮袄,再被刀剑和呵斥逼着走到土台上,这般遭遇,任谁都要感到不对劲,想要逃离。
当然,所有人都抱着这种想法,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败兵在余光扫过刀铤弓失后,那双疯狂的眼睛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要不要考虑夺刃尽杀台上之人。
“诸位,这便是贵人要的败兵了。”
扯牛羊一样扯过败兵,队长皱着眉轻轻嗅了一下,才舒展开眉头,抬起手用力拍打着后背,满意地说道:
“不亏是烧热汤煮了他半柱香,这厮来时恶臭熏天,如今是半点血腥气都无,贵人想必会大加称赞,诸位替贵人做事也能落到一句认可喽。”
“半柱香煮热汤,这人都要熟了吧?”
众人闻言大惊,瞪大眼,视线汇聚在败兵裸露的皮肤上,这才猛然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白色,分明是被煮得半熟,开始发白的皮!
想到自己晌午刚吃的水煮牛羊肉,那皮也是发……
“呕~”
双重刺激,年纪最小的那人再也忍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其余四人虽没有呕吐,脸色却也变得十分难看,看向台上众人的目光不复起初的友好。
作为贵人亲卫,在这处塞外不毛之地中勉强算作半个文明人,他们很清楚自己那些小部族牧民到底有多么野蛮。
当然,也可以换个详细的说法,叫没有主流的礼仪廉耻约束,整个人活的就像一头兽类。
“哆哆嗦嗦。”
抬起颤抖的手,铁青着脸的交流士卒咬紧上下膨胀的牙齿,一改方才的热情,指着明白前因后,在眼中格外可怜的败兵,开口质问:
“你,你如此施为,就不怕其人暴毙,无人交差吗?”
这年头没有人道主义的说法,匈奴人也不讲究“仁”,他们只从贵人的要求出发,指责他乱来不好交差。
“哗哗。”
摸索着水肿的皮肤,感受着皮肤下方那个微弱得,好似一巴掌就能打趴下的“人”,队长的神情不免悻悻起来。
“也对啊,要是这人被胡乱搞死了,贵人来要人,那百长岂不是要将我交出去抵数?!”
念及如此,队长脸色一变,推开手下的败兵,一巴掌拍在押送他的机灵士卒身上,大声喝问:
“啪,小子,我当初吩咐得你什么,你怎么将这厮差点给煮熟了?”
“啊,不是您吩咐的……”
小卒子一脸懵,眨着眼睛,下意识开口。
“啪,反了你的,还敢顶嘴!”
辩解被一巴掌打回了肚子,同时也打醒了小卒子,脸上不再懵懂,眼中的灵光黯淡,老实地承认下来:
“是,队长,都是俺的错,俺私下里恨这厮得了好运道,竟叫鬼迷了心窍,做起了谋人的勾当。”
“害,这……”
这时,队长适时地露出为难之色,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含糊不清,大着舌头说道:
“啪,似俺都似俺瞎了眼,莫看出这贼子的狼心,贵人几近失望。”
“俺这就加派好手护送,不叫这人再出半点意外。”
“什长这是说的什么话,区区一个败兵,如何赶得上什长这等勇士!”
无名怒火来得快,去得更快,在他主动服软后,交流士卒登时就抛弃了什么文明人,野蛮人的说法,脸上浮现出笑容,仰头看着台上红肿的队长,笑呵呵地说道:
“也别说什么‘这厮’、‘那厮’了,都随我回营,我让贵人的医者给大家看看,一帖下去,保证肿到自消。”
“多谢。”
摸了摸已经开始作痛的脸颊,队长挤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笑容,拱了拱手,十分有诚意地称谢。
脸颊肿成那样,听到有人能消肿,诚意肯定是大大的。
“有什么可谢的,大家都是匈奴人,匈奴人帮匈奴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