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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丑虏,让汉大人见笑了。”
呵止住闹哄哄的手下,一百长收回方才的目光,很是干脆地低头认错,将这处闹剧归结于“塞外丑虏”这个政治正确的地域、民族鄙视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连生死都握于人手,此时再追求什么脸面,未免太过可笑。”
“与其为了那点可笑的脸面僵持,让汉人胡思乱想,不如趁早认错,还能让自己留下一个敢担当的印象来。”
想到这,一百长的头垂的更低了,腰也弯的更低了。
“哇,这就是被人捧的感觉吗,真是……”
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喜色,上官安和他老爹上官桀一样,好的就是这一口。
“军令不是儿戏,既然你接了军令,那完不成可是要掉脑袋的。”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李陵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冰冷的威胁回荡在耳旁。
“哆嗦。”
上官安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伸出还能动弹的左臂,用力托住面前之人,装模作样地谦虚道:
“你一千长向我这个小小什长行礼像什么话,起来快起来。”
“啪,您是上官都尉的爱子,可不是小小什长。”
挣脱开没有多少诚意的搀扶,一百长露出狗腿们独有的谄媚笑脸。
其中,“上官都尉”这四个字,更是加重了语气。
在习惯了“世卿世禄”的匈奴人眼里,李司马是统军将率得罪不了,但上官安这个贵人二代更是需要大大地讨好才是。
“……”
说来也好笑,明明这群家伙最开始选择反抗成为二五仔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愿见了贵人只能低头弯腰,怕自己脏了贵人的眼。
如今反抗取得了“成功”,贵人的头颅也被斩了下来,他们却又主动向汉人低头弯腰起来。
“小小年纪就有上官都尉死战之风,不亏是小都尉!”X16
有领头的就有跟随着,一声谄笑后,紧跟着想起一十六声恭维。
连煮熟二五仔这般对一百长颇有怨气的家伙,也没有趁机发作的打算。
“弱肉强食”的观念早已深入每个匈奴人的内心,他们敢对同伴拔刀相向,他们敢和敌人拼死,却不敢向“贵人”们动一根手指,除非被逼到绝路。
“哗哗,上官什长,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拽着越发激动的上官安罩袍,一名被派来当副手的老卒低声提醒:
“李司马还等着咱们带人去支援呢,若是第一次任务就耽搁了时间,那上官什长的印象就要遭了。”
“对对,本什长出来是有任务的。”
打了个激灵,上官安摇头甩掉那些得意的念头,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严肃起来,他扭过头看向二五仔首领:
“这位义士,起义士卒具体有多少人?”
“很遗憾,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高的觉悟。
我们虽然发动了大多数的士卒,但还是部分顽固死硬分子高呼‘大匈奴’、‘右贤王’等反动名号,在屡次沟通得不到解决的情况下,我们爆发了一场流血冲突,士卒的减员不小。”
先是解释了一通原因,表明不是自己不努力,实在是他们太顽固,然后才汇报了人数:
“目前的起义士卒,只有五百人左右,接近一百人死在那场冲突中,几十人受伤。”
说完,二五仔首领看了眼一旁堆叠的死尸,表情迅速黯淡下来,似是在为同室操戈一事感到悲伤。
“五百人,这确实少了点。”
吐了口气,目光挪到丢了脑袋的尸堆上,上官安也跟着感慨了一番:
“先是三百人被我大汉天军殄灭,又是百余死在内乱中,一个千骑最后能用的士卒只有五百,足足废了一半啊。”
“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发动的士卒能再多一点,如果我们能在起义后的第一时间打击那些顽固死硬分子,死的人就不会这么多了。”
垂下头,弯下腰,二五仔首领趁势认下这口锅来,绝口不提内乱期间,动手最欢,砍人最多,连跪地求饶的人都砍的就是这群汉军的事。
“……”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前几场血战过后,每个活下来的士卒都吃的满嘴流油,可谁也不嫌功劳会多,不是吗?
趁着匈奴士卒内乱,大家偷偷砍下那么几颗脑袋,平均一人分上那么三五个,回到塞内转手一交就是十万钱,岂不美哉?
“这……”
瞥了眼自家士卒腰间挂着的那一颗颗面目狰狞的头颅,年轻的上官安还没有学会上官桀们那种“好处我拿,坏处你当”的理直气壮。
“咳咳,这事不怨你。”
他脸一红,抬起手用力地咳嗽了几下,肯定了二五仔们有功无过,然后才开口,为自己解释道:
“五百人和五百五十,六百人本就区别不大,况且,多上五十,一百个摇摆不定的家伙,还不如五百个经得住考验,信念坚定的士卒,你们说呢。”
“汉大人说得对!”X13
颇为惊讶汉人为何一改往日对蛮夷的无耻,讲起了节操,一众二五仔还是连连点头,出声附和,并表起了忠心:
“我愿为军先锋,纵使前方刀山火海,千弓万矢也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