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军阵后,
空地上待着数十披甲持盾的锐士,精锐的特性让他们板着脸保持沉默,没有出声喧哗,只是偶尔看向战场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急切。
“汉人的甲兵太过坚利,匈奴本就远远不如,他们又结厚阵,打呆仗,不给我等突袭的时机。
“再这般消磨下去,不仅这四百多人死定了,就连我等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啊。”
“贵人。”
站在须卜贵人身旁的亲信,不断伸手拭着额头汗水,低声唤了句:
“局势已经十分危急了,快让那数十锐士去吧。”
“杀,胡狗大将就在百步外的小坡,大家伙使把力,冲一冲。”
“杀!”
为了要佐证亲近的话,战局中突发几声呼喊,厮杀陡然加烈,一百步的“安全”距离很快缩短到五六步,阵后空地上的一众匈奴将校依稀能感受到汉军呼出的热气(雾
“贵人,汉儿悍勇如斯,五十步眨眼就破,速速派发锐卒吧!”
不再顾忌所谓的颜面,亲信提高嗓门,用在场几十人都能听见的动静大声请示。
“……”
不须亲信请示,须卜贵人着实被吓得不轻,整张脸惨白无比,全靠着夜幕看不真切,勉强维持大将姿态,但派发的命令在嘴里兜兜转转,还是重新咽了下去。
“啪。”
须卜贵人捉住亲信的手臂,压下眼底的惊骇,拿出身为掌军大将的决心:
“不可,汉狗还未现颓势,现在扔进最后一只队伍只是添油,无挽大局。”
当然,决心这是往好听里说,往难听里说,这就是不知变通。
“蹬蹬。”
眼瞅五十步就要变成三十步,亲信愈发难耐,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贵人,再这么等下去,我怕等不到颓势出现,兵卒就彻底溃散。
“届时,数十锐卒只怕是连添油都起不到了。”
“无妨……”
“若真到了那番无力回天的局面,你带着这数十锐卒离去便是。”
“那贵人您呢?”
强忍住喊“我也跟着你跑”的冲动,家国情怀和氏族族人在脑海中接连浮现,须卜贵人颤巍巍地抽出手,指着已经到了二十步外,逼得一众锐卒起身列队,准备接战的战线,颤声道:
“替我向贤王谢罪,说须卜才疏学浅,不慎葬送了五百亲卫,死不足惜。”
“贵人……”
听闻此言,亲信不由瞪大眼,张着嘴怯懦一二。
只是,他心头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不是什么感动,反而是难以置信——
“漠北战后,我大匈奴依然有战死报国的贵人吗?!”
和白手起家,雄霸草原的冒顿、老上两位雄主,乃至和汉朝在军事实力上还保持着平等(长时间处于和平状态,偶尔打的那几场也是有胜有败,的军臣治下,
东征西讨,战功赫赫的匈奴贵族相比,伊稚斜、乌维单于统治期间的这波贵人就很拉胯了。
毫不客气地说,卫大将军、霍骠骑等一彪将率封侯拜将、青史留名的功绩(附在大将军和骠骑传末尾也算是留名,正是建立在这群匈奴贵人一次又一次次的惨败上面。
偶尔几次在李老将军等败军之将身上找回的自信,也无改其菜鸡本质。
“莫做小儿女姿态,速速离去,晚了就走不了了。”
不须须卜贵人下令,一群竖起耳朵偷听的锐卒在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径直走上前来,左右探出臂膀一架,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亲信就被拖了下去。
“贵,贵人保重,事有不协,不妨投了汉人,求的性命无恙。”
一声真心劝言遥遥传来,须卜贵人朝着离去的方向点点头,且作认可。
“轰~”
就在此时,前营方向传来一声床弩轰击的巨响,随即营帐中心火光大放,影影绰绰,许多面孔在火光下忽闪,隔着上千步仍旧能感受到前营的纷乱。
不消逃兵来报,苦苦支撑的匈奴军中已是大乱。
“前营破了,前营破了!”
这一骚乱,随着汉人士卒的高声呼喊和奋勇冲杀迅速加重。
还不到一盏茶,外有劲敌,内有焦心的匈奴兵卒就再难支撑。
“败了败了,我军败了。”
“……哗!”
不知是谁喊的这么一嗓子,短暂沉寂后,尚有三百兵卒,军阵还算齐整的匈奴军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