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了看满脸悲愤的兰氏贵人,又看了看不远处堆叠的死尸,亲卫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道:
“可俺分明记得,先辈们入塞也同样不敢和汉军硬碰,是能抢就抢,抢不过就跑啊。”
“嗯,你说什么?!”
看向亲卫的目光陡然一冷,兰氏贵人扭过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没,没什么,俺在缅怀老上单于时,和汉狗以塞分治的‘大匈奴盛世’。”
叹气收起,亲卫一号表情浮夸,肢体动作夸张,几乎呓语地赞叹:
“‘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受命天子。’
“真想不出那时,我大匈奴该是何等的强盛,力压汉狗的风采又是何等迷人啊。”
“……”
听到这般马屁,兰氏贵人脸色稍缓,仍旧冷哼一声:
“哼,老上不过是分长城而治罢了,看大匈奴还是要看冒顿单于,在汉狗的地方围困汉狗的天子,围的他几要冻掉手指,这才是每一个匈奴男儿该做的事情。”
“贵人说得对,匈奴子当如是!”
亲卫一号继续出声附和。
“其,其实,冒顿单于也做的不是很好……”
脸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被小弟捧着的兰氏贵人哼唧了几声,突然开口:
“若我咳咳,贤王当了单于,我一定会劝贤王改掉当今的和亲政策,继续入塞寇盗,抢不抢的到多少东西是次要,主要是不能让汉狗好生休养。
“须知,汉人地十倍于匈奴,汉人百倍于匈奴,汉人又是善于耕种的,假设双方同时休养百年,那最后取得胜利的一定是汉人,非是我们匈奴。”
说到这,兰氏贵人有了极深的感触,抬手一指汉军,语气不再浮夸:
“就像现在,汉人十年休养来的是强大,不管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二十年前。
“若想阻止这点,我等就必须放弃休养,走出漠北,不断地派人袭扰汉人边塞,让汉人时时刻刻调集兵卒,不得片刻安宁。”
“对对,贵人说的……哎,还真的有些道理哎。”
亲卫一号下意识地点头附和,附和说到一半,突然一顿,动脑思索片刻,抬头看向兰氏贵人,目光中满是惊讶:
“你个沉迷匈奴风光,缅怀强盛的家伙居然也能提出一个听起来有道理的法子?”
没有感受到亲卫的讶然,沉迷自己逻辑的兰氏贵人自顾自地说道:
“据我所知,自从十几年前那个叫张骞的汉人向西边跑了一趟后,汉人就开始对西边那些城郭感兴趣,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使节,准备什么联乌孙灭匈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点点头,亲卫一号完美充当了工具人的作用。
“啪,这就好。”
猛地一拍手,兰氏贵人脸上的红晕愈发浓烈,激动地说道:
“如此,也就无须请示单于庭,无须和单于起冲突了。
“我右部就对着原祁连诸王,现汉人敦煌、酒泉几郡,无论是截杀汉使,还是威逼西域城郭臣服,破坏汉人谋划都大有作为啊。”
“说的也是哈?!”
亲卫正要继续嗯嗯啊啊,敷衍自家贵人,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一处反光,定睛看去,只见,驻足半刻的汉军再度动了起来,语调一下就变了:
“贵人贵人,汉狗动了,汉狗动了!”
“……”
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兰氏贵人被一拳从右部制霸西域的美梦打回了在汉军兵锋下狼奔豕突的现实。
“该来的终究会来。”
叹了口气,兰氏贵人嘴唇紧抿,脸部线条绷得棱角分明,眼中泛起神采。
“哐哐~”
抽出宝刀,用刀鞘当当地敲击盾面,吸引来一众垂头丧气的匈奴骑卒。
“啊,是汉人打来了吗?”
“啊,汉人打了来,我们快跑吧。”
以及,随之而来的逃跑言论。
“哐,闭嘴!”
重重一敲盾牌,兰氏贵人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喊逃跑的骑卒一眼,让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闭嘴缩脖低头。
“我军新遭大败,人心本就不定,此时不是杀人立威的时候。
“嘿,且绕过你一遭。”
压下斩了这厮祭旗的念头,兰氏贵人捏着连鞘宝刀指向开始发动,好似一片赤潮的汉军,努力鼓气道:
“想逃,也得要汉狗肯放过。
“诸君,如今大营在北,我军在南,汉狗正阻我归路,只有一战,一战才能溃围!”
“贵人贵人,汉人绕开了,汉人绕开了!”
话音刚落,亲卫那尖厉的嗓音就出现在耳边。
“不生气不生气,一切都要怪这该死的汉人。”
拨走戳自己后腰的手,兰氏贵人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在马背上扭身,看向自家亲随指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