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闻,匈奴故俗,若见汉使非禁中贵人便加以折辱,以为辩说的文士则驳其言,以为指责的狂少年则折其气,之后才能进帐。”
匈奴习俗从一名匈奴人口中说出,说的对象还是一群匈奴人,这画面说不出的违和。
“啪。”
一根手指推开颈前稳当当的刀铤,指肚上却没有半分刺痛感传来,就好像它们等着人来推一样。
“哈,这般‘勇士’……”
再发一声轻笑,见得众亲卫向旁推开,拦路的刀铤不翼而飞,汉使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浓厚起来。
抬头看了眼尽头的龙套二号,对着这位最后一名拦路虎说道:
“我虽不是儒生,也不是狂少年,但也算是过了下马威,可以进营面王,宣告来意了吧?”
“可以。”
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自觉大丢脸面的龙套二号低头向一旁避去,让开了进营的道路。
其实,以营门之宽广,别说一个龙套,就算十多号精壮的亲卫一字排开也堵不住,想进营大可从旁绕过。
但此“拦路”非彼拦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堵住道路,而是气势上的一种压迫,是要让他脱下“汉使”虎皮,在一会的进帐后,不敢和大王和众将争锋。
这般“拦路”,自然不能通过简单的绕路来解决。
“不错,蹬蹬。”
很满意龙套的识时务,汉使决定再欺负他一下,故意走到他面前停下,故作茫然地扫过四处已经升起烟气的大营,表情夸张地说道:
“哎呀,坏事了,这大营如此弯弯绕绕,我却不认得路,若是因此耽搁了司马的交代,这该如何是好?”
“尽是鬼扯,你刚还陪大家伙一起在墙上站着,将小半座大营受归眼底,现在转身投了汉就记不清路了?我看,你就是在没事找事。
“不过,去王帐倒也未尝不可,我倒是有些想法须得大王点头才能施行,区区一个小头目的虎皮可不够骇人。”
闻言,龙套二号脸颊狠狠抽搐一下,心中思绪翻飞,最终如汉使预料的那样,板着一张脸答道:
“在下记性好得很,也破认的营中道路,不如就让某为汉使领路?”
“好,那你便上前引路罢。”
斜着眼瞥了下龙套二号,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汉使直接使唤上了亲卫:
“有多威风就给我摆多么威风,刀刀铤铤露出来,牌牌旗旗打起来。”
“这……”
对视一眼,没有请示龙套二号,亲卫们就当他默认了汉使的指挥,那原本放下的刀铤又重新亮了出来,为小队伍平添几分肃杀。
如果忽视掉先前下马威不成,反被逼迫的丢人场面的话。
“好,这才像个来使的样子嘛。”
大感欣慰之余,汉使将那刚穿上没多久的长袖一挥,抽在死死盯着众亲卫,漆黑一片的龙套二号肩头,喝道:
“啪,别瞪了,快带路。”
“我带,我带。”
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龙套不断在心里念叨“他还有用”,这才说服自己迈开腿,在前带路。
“莎莎。”
“蹬蹬。”
“莎莎,蹬蹬。”
有人不情不愿,磨磨蹭蹭;有人趾高气扬,大步向前;还有人接受现实,闷头赶路。
一只不满二十人的小队伍,中竟分成了三伙思绪不同的人,直让人大呼,“大营里的胡虏就是会玩。”
几百步后,道路渐宽,声音变多,两旁传来食物的香气……
“哎,前方为何起了炊烟?这还不到辰时,往日不都是辰时才吃饔食,大王这是要急着赶路吗?”
汉使探头探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住打量两旁兵卒瓦罐中食。
“不可奉告。”
扭头给了张黑脸,龙套二号继续转身在前引路。
“嘿,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轻笑一声,不在意引路人的冷淡,汉使自顾自地停下脚步,朝着李陵所在的南面拱了拱手,吹嘘道:
“提前饔食,这除了被司马打得吓破了魂,还能是什么。”
“嘁,也就是嘴上逞威风。等一会大王拔营北走,倒要看你汉大人怎么用那千把降胡将大王吓破了魂。”
满心不屑,龙套二号连辩都懒得辩,只是默默加快脚步,想要更快结束这趟引路。
“哈哈,三千汉儿便能将三万胡虏击溃,待我大汉天军赶至,尔等具为虏矣,还不趣降!”
眼看引路的家伙没有反驳,汉使得意捻须大笑,不忘向周遭“忠心耿耿”的亲卫们推销降汉之路。
“胡王数战皆败北,大好男儿怎能为他卖命?不如随我一道降了汉。
“那位李司马不光能文能武,心胸也宽广得很,看到我了没,区区一降胡,便敢交以出使众人。”
甚至不惜拿自己做例子来推销,硬是把“死了也不心疼”说成“看重自己”。
“……这里是谈降汉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