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塞外的汉子见多了兵变,甚至有人亲自参与过,知道这些面临死亡的失败者们一定是非常沮丧、失望的。可你不觉得这沮丧、失望的人太多了吗?”
“啊?”
“还有一点,从统领来找我们,到我们出发,再到抵达现场控制局面,这期间的时间说不上长,但也足够逼宫上好几回,把司马剁成好几段的了。
“但你瞧,直到我们抵达,逼宫不仅没有成功,“叛军”们反而是弃了兵刃站到一旁,做出下拜作揖的姿势。”
“啊??”
“依我看,此事大有蹊跷,我们作为忠心耿耿来援的骑卒,先天就站在不败之地,不妨少做少说,只拿那冷眼去看,去看那些汉大人们是什么说法。”
“啊???”
“闭上嘴,等着。”
迟迟得不到回应,自己像极了自说自话的沙雕。
龙套的额头不由冒出几缕黑线,抬手一巴掌拍在同伴脑门上,拽着他重新回到原位。
这回,他不再放任同伴嘲讽被“叛军”,而是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自己人,大家都是自己人,咔嚓,哗哗。”
说着说着,龙套还从身上逃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破布为他擦掉唾沫,又为他整理那因推搡而显得凌乱的衣物,最后再扯过老大不情愿的同伴,摁着他的腰弯下,替他道歉道:
“对不住,他打小从胡虏窝里长大,没学过汉家礼仪,说话待人有些粗鲁,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呜呜呜。”
“叛军”抹泪如故,对这一套道歉一点反应都无。
看到这,被道歉的同伴顿时拉长了脸,一脸的不乐意:
“我说,这有用吗,摁着我腰道歉一回,换来的就是这……”
“啪,来人了,低下头,跟我喊。”
又是一把拽过抱怨的同伴,龙套摁着两人一起向貌似讨论出个结果来,在忠心耿耿的胡骑和亲卫簇拥下,缓缓走出的李陵下拜行礼:
“哗,司马。”
“哗啦,司马。”X246
甲衣和兵刃摩擦发出声响,上百道细微声响合一,传遍了四周,二百多“救驾”军俯首下拜。
“唏律~”
秃噜了一下嘴唇,马儿们侧头看着身旁那突然矮了一截的主人,大眼睛眨了眨,误以为要捋马鬃,抚马脸的它们竟也跟着弯下了脖子。
但表现出来的画面却是……
李司马跃过了物种隔阂,不仅折服了人,还折服了人骑着的马!(夸张
“难道连马儿也……”
“应该是巧合,再聪明的马儿也听不懂人言。”
“那也很了不起了,不是人人都能达成这样的巧合,只有大人物才会有类似的事迹。”
一阵短暂的交头接耳,疏解完心中的槽点后,汉骑亲卫们迅速恢复正常,板着脸执行护卫使命。
不过,训练有素的亲卫可以,刚刚入伙的胡骑就……
“哦哦哦,气势强大,不愧是司马大人。”
“那可是,司马大人是很大很大的‘大人’呐。”
看到眼前这离奇的一幕,还未脱去蛮夷习性的他们当即瞪大眼睛,怪叫出声。
“噤声。”
刀子半抽出,荣升头目之位的胡骑恶狠狠地瞪了丢脸的麾下一眼。
“刷~”
刀身折射的寒光让他们立刻找回了理智,动作比汉骑还要快,捂嘴垂头缩身子,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
作为中心的李陵连个“咦”字都欠奉,双眼半开合,眸光闪烁,不知再想些什么。
“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高高抬起轻轻放过?
“不,如果连兵变都能被放过,那军法算什么,那些被军法约束去死的兵士又算什么?”
“那就下辣手处置,一个不留全体斩绝?
“此刑罚太过,兵变领头的无疑要死,可如果被裹挟了的都要连坐而死,那我李少卿和暴秦又有什么区别?”
放不行,杀不行,李陵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用力捶了下脑门,准备采取前人那经过数次实践验证的做法:
“还是按高皇帝平叛、济北王谋逆案,吴楚七国故事来做,首者死,与谋者赦吧。”
“不过,现在是军中,没有条件也没有功夫去挨个检查,一一确认,就直接五抽不,十抽一杀吧。”
略显迟疑地更改了数字,李陵那凝重的神色有所缓和,他昂首迎向或是恭敬,或是悔恨,或是懵懂(至少有一千超上的人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复杂目光。
众龙套:啥啥啥,怎么就哗啦啦跪倒一片,怎么司马就被人拥着走了出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位,赖圣天子庇佑,父祖威名,众将士托付,陵幸免于难。”
习惯性地拿刘彻作为开头语,李陵放下朝南方拱起的手,表情渐渐严肃,语气渐渐郑重:
“家无法不能安家,国无法不能安国,军无法不能安军,今有作乱者五十余,依法皆当斩。”
“嘶,杀五十人,这尸体怕是能摞成小山吧?”
“我瞧瞧,让我瞧瞧,可别有什么认识的牵连到我。”
此言一出,深受/耳闻株连之害的群下一片哗然。
(搞株连可不是秦朝的特权,历朝历代都搞过,大汉也不例外,就像某个被诛五族的王温舒)
不敢过多停顿,生怕引起兵士们的众怒,李陵忙不迭地转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