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
本着“都推耶耶,耶耶豁出去”的想法,副手扭回头来,就使手牵着马缰,向着马背上的百长进言道:
“有道是将为一军之胆,您身为百长却擎旗退却,哪里还能怪兵卒不战而逃呢。”
“大胆!”
闻言,正发愁如何挽回退却印象的众人是既惊且喜,喝骂一声,就要抽刀上前。
“且慢。”
抬手拦下众人,百长敛起漆黑的脸色,低头看着身旁的副手,拱起手,似是诚心问道:
“我也悔恨方才的退却,如今若想挽回,还有什么办法吗?”
“然。百长自擎旗驰马,我等负弓持铤相随,如此,破汉军易也。”
一边说着,眼中闪着光芒的副手一边看着百长,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法子很简单,总结起来就三个字——“不怕死”,优点的是见效快,所谓狮子带领的羊群也能击败狼群;缺点就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一个倒霉就真的死了。
其余兵卒也自觉停下了喊打喊杀,目光移到百长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虽说怕死很正常,不怕死才不正常,但谁不想自己追随的是个不怕死的领袖呢。
“这……”
感受到身旁、身后的期待,百长脸颊狠狠抖动一下,表情不复方才的镇定,他下意识地攥紧大旗,眼珠乱转,顾左右而言他:
“今汉狗众而我军少,逆击徒费性命,可还有他策?”
“……唉。”
话音刚落,便有失望叹息响起,那因一份期待而活络的双眼暗淡下来,眼帘半闭,待其睁开,已化作一摊死水。
“百长,此僚污您威名,看我为您杀之。”
“咦,如此百长,这副贰不当也罢。”
一方继续当撞钟和尚喊打喊杀,另一方则做的更绝,他松开手中握着的缰绳,解下佩刀掷在地上,以示轻易断绝后,持盾背弓走入人潮中。
“百长,可否追捕?”
人影前脚消失在视野中,后脚就有兵卒开口问询。
“追捕?嘿,刚刚让开路放人的是你们,现在要追的也是你们,倘若真的有心留下他,不让路就行了,哪用得着向我上报。”
百长心中腹诽,表面上却分毫异样神色都没露出,他反而抬手虚压,安抚众人道:
“乱兵之中人不得相保,追捕者往往四散,怎能因一人废我二十人之众?由他去吧。”
“百长仁义。”X26
齐整的赞美声响起,面对百长的关爱,众人皆是面露感激之色,一副忠心耿耿的狗腿模样。
嗯,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
“哎呦,谁摸我屁股了。”
“嘶,你个不长眼的,踩某家脚上了。”
嘈杂的吵嚷在四周响起,混入人潮的李陵仗着人高马大,猿猴似的双臂一插一排,前方乌压压的人头就清空了一小片,足以供他正常出入。
“你这厮……好汉子,吃什么长这么高壮的。”
“汉子,瞧你长得也颇为雄壮,怎么走路踩人脚呢?”
同样是强行开路,李陵却不像那无名无姓的龙套一样被一拳抡趴,雄壮的体型和那一身被布遮掩,仍旧时不时闪着寒光的武备,让被他推搡的人们敢怒不敢言。
就是敢言也只敢言些委婉的,不敢直来直去的娘老子喝骂。
“在哪呢,我刚才分明听得有人在喊‘我军败了’,想来必是内应无疑。”
倘若是寻常,李陵少不得要抱拳做个罗圈揖说上几句场面话,缓解一下众怒,可他此刻急着找人,双眼被占用,嘴里也念叨着诸如“二五仔”、“内应”的话,自然是没有道歉的功夫。
“在哪,到底在哪?”
心中一急,手上的力度也就没了轻重,外加周围都是胡人面貌,听大父讲杀胡子故事长大的李陵更是不耐。
紫轩(吟诗):欲刺胡王假作使,身陷胡营独彷徨,驻足望去胡人貌,不知汉儿在何乡。——《李陵·过胡营心有感·其一》
紫轩(挑眉):如何?
龙套(嘲弄):除去描写还算贴切,其余狗*不通。
紫轩(大怒):你!
……
终于,在一次推搡中,手掌握住了一颗没戴帽的秃瓢,下意识地一用力。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一股温热液体便从掌心中露出,李陵这才愕然低头看去,发现那秃瓢已经成了死瓢,软软地倒下。
“死了?”
这是李陵的讶然;
“死了?!”
这是围观龙套的悚然;
“杀人了,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