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这位便是俺们统领。”
终于和汉人勾搭上的龙套二号激动地站起身,迈腿想上前迎接,走了一步后又想起自己应该保持身份,生硬地停下,就这么保持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的姿势,拱手寒暄道:
“臣处胡营如处鲍鱼之肆,盼大汉天军久矣。”
“统领,这位便是李司马。”
一身破皮袄装扮的李陵微微颔首,背后那挺重弩随着身体晃动。
二五仔见多了,面前这个即便做到了千人将的程度,在他李少卿看来,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带领的那些人更是土鸡瓦狗之徒,一鼓可破。
倘若不是有他们这些熟悉胡营的带路党帮忙,隐藏自身和敲定射杀的位置都会更轻松,这种货色,李司马是看也不看一眼,全部交给上官百长的。
“苦了你。你的努力,王师都看在眼里,待击杀胡酋回返长安后,论功席上有你一几案。”
不过,真到了不得不打交道的时候,李陵也不是他大父那样“讷口少言”到和别人在一起就必须画地列军陈,射术以燕饮发程度,几句不要钱的客气话,动动嘴皮子就出来了。
李陵(面无表情):一几案肯定是有的,但这个几案是坐在最醒目的天子下首,还是偏僻处不起眼,甚至被柱子遮挡的角落,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紫轩(捶桌大笑):好**诈,就差和那些黑心的郡守,为了带足人手,摆足排场进京上记,拿什么“得见龙颜”来忽悠那些跪坐在殿前台阶上的四六百石小官了。
李陵(不为所动):这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就成忽悠了呢。
在殿外,在角落里看不见陛下,那是你的眼睛不好使,和我的承诺有什么干系。
紫轩(摇头):啧,好一副黑心二千石的模样,我这就提前祝你得胜归朝,被授大将,从此忙得脚不沾地,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李陵(动容):好诗句,好意境,定不是你这厮作出来的。
紫轩(冷笑):戚帅不知比你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货色强了多少倍,他的诗句,叫你瞧一眼都是我的不对。
李陵(皱眉):休得妖言诅我,我马上要建奇功,射王首。
紫轩(张牙舞爪):若不是你个卑鄙小人占了我的主角光环,两千v三万这么离谱战斗你怎么可能打赢!
李陵(抬眼):说的甚么疯话,我李少卿能站在这里,靠的是一身本领,眼热就自己去做,莫要叽叽歪歪。
……
“统领,统领……”
负责引荐双方的,不配拥有姓名的龙套伸手戳了戳被李陵一阵注视后,身体僵硬的龙套二号。
“啊,怎么了?”
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龙套二号抬起头迷茫地看了眼手下。
“哎呦诶,统领,您不是要见汉人吗,我都把汉人的大官给你请来了,您怎么就这样了?”
看着自家老大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作中人的龙套急地直拍大腿,像极了被欺骗感情的小男/女生。
“对,你叫了李司马,我俩打完招呼该说话了,嘭嘭。”
攥拳捶了捶脑袋,龙套二号让自己甩掉脑海中那些不相干的事情,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来客。
“嗯……”
他斟酌了一下词汇,祛除了诸如“臣”这样的自谦,开口说道:
“李司马,您找上我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吧。”
“是他找上我,不是我找上他,他能找上我肯定有要紧事,不然他找我做什么?”
明白这一点后,龙套二号心中的焦急渐渐消散,甚至有了额外动作,例如伸手摸水碗,摸个了空。
“啪。”
神色尴尬的龙套二号在搬出来的几案上重重一拍,呵斥周围不知何时为了一圈来看热闹的手下:
“一个个都没眼色吗,这习习凉风,还不快上几碗热汤来暖暖身子。”
听到这个要求,众手下面露难色:
“统领,早飨已经过了,各处炊烟都熄了,咱们现在再起火烧,那不是平白暴露嘛。”
“统领,我这还有些吃剩的汤水,还温着呢,要不您俩将就一下?”
劝说他打消主意的不消多说,让众人惊讶的是,真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毛都快掉光的囊袋。
众人(惊恐):这不是我大匈奴的种,匈奴的种向来都是嘴上噼里啪啦,手上磨磨蹭蹭。
“呼。”
他小心拔掉木塞,一缕白气从袋口散去,捧着只有半个手臂大的囊袋,脸上满是不舍的龙套抬手抵了过去:
“喝吗?”
“……”
怔怔看着囊袋,龙套二号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原本因为折了面子,想要发作一二的他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接囊袋。
对只想着骗人当炮灰,被自己踩在脚下走上人生颠覆的他来说,这种塞外极少见的真情流露无异于致命打击。
倒不是说汤水多么重要,给了这袋水他就要饿死。
再怎么奇行种,匈奴也出不了那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圣人。
这是观念的冲突。在利益为先,背刺卖队友家常便饭的人群中,突然有个憨憨举手,表示要委屈自己,这让计划“卖友求荣”的龙套二号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