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吧唧。”
也只有心态没有摆正,还以为自己在水面折射现象几乎人人皆知的后世的紫轩,满不在意地吧唧啃鱼,同时在心里发出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鄙夷:
“哎,水面折射,随便一个小学僧都知道,你们老大个人竟然不知道,真是逊啊。”
“!”
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面露不屑之色的紫轩,暴胜之双眼一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轻声问道:
“紫兄,你知道要怎么叉鱼,才能叉中吗?”
“小弟……”
“我当然知道啦。”
仲兄还没来得及组织,还没有经历毒打的紫轩就大着嘴巴说了出来:
“这叫水面折射,你从水面上看到鱼,不是真鱼,而是光折射出来的假鱼。
对着假鱼去叉,你手劲再大,叉鱼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叉到……”
语气一转,紫轩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大的锤子,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方法:
“不,不对,如果你把树枝换成接触面大的东西,一下砸下去,假鱼真鱼都能砸中。”
“……”
听完这段放到后世,随便来个小学僧都能讲的水面折射现象后,有一个算一个,火堆前的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吧唧吧唧。”
无视了暴胜之那看隐士的火热目光,紫轩继续抱着烤鱼,张开油乎乎的嘴,一口一口地吧唧下去。
……
“哎哎哎,仲兄,我东西还没收拾完,你拉我过来干什么?”
紫轩被仲兄攥住一条胳膊,连拉带扯地拽到角落里。
“小弟,我问你,你真的要和那位暴兄去东郡吗?”
无视了小弟的不满,仲兄压低声音,语气陡然一转:
“小弟,不要怕,我和你大哥与东边的徐大王有旧,实在不行,咱三兄弟就钻进泰山投奔徐大王,莫要被那狗官诓住。”(注一)
“……”
紫轩无语地看了人脉广的仲兄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钻进泰山,你当这是泰山抗日根据地啊?”
“这年头钻泰山……想找死自己去,别拖累你小弟我。”
“嘿,小弟,你别不知足。”
被小弟那看傻子的目光一瞥,仲兄当即涨红了脸,苦心劝道:
“咱现在能有泰山徐大王这条退路,已经是当年咱家家境还好的时候,你大父眼光长远,散百金结交豪桀置办的了。”
“别看泰山生活环境差,可那地方没有狗官欺压,没人会逼着你一年叫十年的人头钱啊!”
“我懂我懂,苛政猛于虎嘛~”
紫轩摆了摆手,完全不被仲兄描绘的场面打动。
“你要是真懂,咱们现在就把那暴姓汉子弄晕,然后带着狼皮狼肉连夜渡瓠子河,顺着它进巨野泽。
一旦进了巨野泽,那遍地都是鱼货,小弟你脑子活,咱们很快就能在泽里混开。
到时,是往东去泰山郡投徐大王,还是收拢流民,占据巨野泽以待时运,都依小弟你。”
可以看得出来,这么完整的造反计划,仲兄肯定想了很长时间了,只是苦于大兄不问不理,一直憋在心里无处倾吐。
如今,遇到蹦蹦跶跶,非要去长安作死的紫轩,仲兄这才无法忍耐,一气倾吐了个痛快。
“刷。”
不远处的暴胜之,眼神闪烁,在思考着要如何处理这个表面上笑哈哈,暗地里筹划造反的刁民,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背后那柄藏起来的短矛。
“……”
大兄摇了摇头,仿佛是早就知道了仲兄要说什么,转了个身,扭了扭屁股,烤着火,缓缓地睡去。
“这,刘家二哥竟有这等大志,我我我……”
伙计的脸上闪过震惊、惶恐、不安,甚至还有一丢丢儿时去听乡里游侠儿吹牛,说自己怎么一剑挑了县官狗头的兴奋。
一堆话堵在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我我我”不停。
“啪,仲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
紫轩倒是没这么多想法,只是诡异地打量了仲兄几眼,就抬起手拍了拍仲兄肩膀,嘿嘿笑道:
“仲兄,就你这个不吭声的阴性子,我觉得你如果没死在半道上的话,日后一定能成功,做出一番大大的事业来。”
“日后,日后仲兄若是学着那什么徐天王称了天王,可别忘了追封小弟我一个小天王,也让我涨涨面子啊。”
“……”
看到面色如常,甚至还隐隐兴奋起来的小弟,仲兄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弟,我说的是造反,是族诛的大事,你怎么还在这和我嘻嘻哈哈!”
一把揪起小弟的脖领子,仲兄青筋凸起,面目狰狞,对着他就是一通低吼。
“知道了,知道了。”
毫无诚意地捂着耳朵点了点头,紫轩就又低头去看着仲兄张得大大的嘴里,那根被震得发颤的小舌头,不由嗤笑一声,嘿嘿笑道:
“仲兄,你说,你吼就吼吧,抖舌头算怎么一回事啊?瞧那舌头抖得,真灵活啊。”
“你我你……”
这句话一出,怒吼声戛然而止,仲兄立马闭上嘴,瞪圆了眼睛,脸上如同开了染料铺,红的黄的绿的,看的紫轩直呼过瘾。
“常闻马脸表情丰富,不曾闻人脸,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红绿蓝青黄紫,再来一个橙,凑够七彩。”
“嘭,小弟!”
被气得原地爆炸的仲兄原地大吼一声,不再犹豫,抬起脚,对着幸灾乐祸的紫轩就是一脚。
“哎呦,啪叽。”
一声拉长的惨叫声响起,紫轩被仲兄用力一脚,奔出五六多米,在空中翻了几个张牙舞爪的翻滚,最后用脸着了地。
“呸呸。”
抬头吐出嘴里的泥土,紫轩哎呦哎呦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仲兄走去。
“扑通。”
不管仲兄那张拉长的臭脸,紫轩揉着肚子,一屁股坐在身边,很自然地揽住仲兄肩膀,轻笑道:
“仲兄啊,不是我诚心嘲笑你的大志,而是这个时间段真的不适合造反。”
“娘嘞,俺还是第一次听说,造反这种杀得人头滚滚的事情还有时间段的说法。”
趁虚而入,坐到仲兄另一边的伙计小声嘟囔。
“……”
虽然仲兄没有说话,仍然是拉着一张长脸对紫轩。
但他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想法分明和伙计一样,不认为造反这玩意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造反嘛,不就是大家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起来碰运气吗?哪有什么说道的?”
一道粗嗓门响起,暴胜之,暴兄也抱着被裹成长条状的短矛从火堆那边挪着屁股过来,斜了仲兄和伙计这两个刁民一眼,冷哼道:
“哼,还真以为现在是秦时,尔等也是一声怒吼,天下土崩的陈胜吴广不成?”
“……”
只能说,不愧是特务头子,皇帝的狗腿子,暴胜之的立场天热和仲兄、伙计这等黔首对立。
还没说几句话,三人就对上了眼。
“俺们是不是陈胜吴广还有的说,但就你这副臭脸,我敢说,你一定是章邯、司马欣之辈。”
伙计小时候就从看里门的一个老先生那里听过百年前,秦末逐鹿的大事,现在一听暴胜之骂人,反手就骂了回去。
“嗯?你说什么。”
被触到痛点的暴胜之眉毛挑起,冷声道。
“俺说你是杀老百姓的章邯,不得好死!”
本就是年少轻狂之际,面对暴胜之的冷哼,伙计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暴胜之的鼻子骂道。
“哎哎哎,暴兄暴兄,莫要与小儿辈一般见识。”
眼看两人要动手,仲兄连忙起身,一手将伙计护在身后,一手推着暴胜之,分开两人。
“你也是的,好好说话能死吗?非得没事找事!”
劝完暴胜之,仲兄立刻扭头吼了伙计一嗓子。
“……”
伙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下,双手抱膝,把头埋进里面,当起了鸵鸟。
“唉,陛下已不是当今了,腹诽之名都能杀人,小心祸从口出啊。”
暴胜之本还想冷哼一声,发挥胜利者的特权——阴阳怪气,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化作一声叹息,感慨了一番动辄破家灭门的朝政环境。
“唉,谁说不是呢。如今的世道越来越乱,哪还有文皇帝、景皇帝时期的安详?”
被暴胜之勾起了回忆,仲兄也随之感慨了一句。
“啪。”
突然,紫轩猛地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将三人从感慨状态中惊醒,黑着脸说道:
“我说,你们还听不听了?不听?不听,我就不说了。”
“听,怎么能不听。”
特务头子·暴胜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造反”很感兴趣。
“小弟有何高论,只管将来,我等必然不会嘲笑。”
阴货·仲兄对着紫轩笑了笑,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笑场。
“俺……”
“啪,既然都说完了,那我就开始讲了。”
又拍了一下大腿,紫轩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手臂长短的柴火,一口将其吹灭,在地上写了俩个字——“矛盾”。
“首先,我们要确定一个根本,那就是——世间万物,都是由各种各样,对立又互相联结,在某一条件下,主次可以互相转化的矛盾组成的。”(注一)
“???”
看着地上那两个狗爬字,听着这些拗口,难以理解的句子,仲兄和暴胜之的脑门上齐齐冒出了两个问号。
什么,你说伙计去哪了?哦,在紫轩刚刚说的时候,伙计就已经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只有理解了这句话,你才能明白,为什么那些看似强盛不可一世的王朝会迅速灭亡。”
吃瓜群众不给面子,紫轩也不在意,反而更加兴致高昂地说着自己也一知半解,囫囵吞枣记下来的东西:
“一件事物的发展,发展前,以及最终消亡,整个过程中都充斥着一对或一对以上的矛盾。
而其中,有着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分,找到并解决主要矛盾,其他问题迎刃而解。”
柴火棍动了动,一个狗爬的“汉”字出现,紫轩敲着字说道:
“就像这个已经走过它一半寿命的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