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木门再次被推开,太子急匆匆地赶到小车前,对着御者催促道:
“车架已回转长安,我等也要回转。”
“太子?”
正给马匹擦汗、按摩的御者转过身看向太子,脑门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这马儿都倒了,你觉得咱们还能回转长安吗?”
“啪,速去换马,博望苑有天马,牵一匹来。”
甩出一块符节,砸在御者胸口,刘据大手一挥,表示自己不差马,随便去牵。
“可太子……”
手中握着符节,眯起眼避过壕气,御者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瞥了一眼御者,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冲到刘彻面前,表面上却不得不镇定如常,给人一种“临危不乱”的人主之象,刘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太子,咱们这车是太仆为东宫定制的,车衡车毂都是有规格的,冒然换马……”
欲言又止的御者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话,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太子:
“小臣,小臣不敢上路,怕上路出事,惊扰到太子。”
虽然换马却是是有些不适应,但如果御者技术高超,聚精会神的话,短短十余里也出不了什么事,顶多是为了安全,把车速慢一点。
可这不是皇帝车架刚刚出了事嘛,给御者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冒险啊。
若是太子车架也出了事……
“陛下一定会暴怒的吧?”
稍微一想结果,御者就觉得自己可以提前选好棺材和墓地了。
“太子,不是小臣不帮你,实在是不敢帮啊!”
“此言当真?”
面色微沉地盯着御者,刘据眉头一皱,有些怀疑地说道:
“换马真的有这么大影响?”
“扑通,小臣怎敢欺骗太子!”
被阴沉目光一盯,有些心虚的御者直接给跪了,杵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
“咱们东宫的车统一向是由太仆配马,小臣,小臣实在是不敢随便换马。”
“公孙太仆在长安,你让我现在去哪找他……”
御者的担忧不似作假,刘据心中一阵烦躁,原地走了几步,突然一拍手:
“啪,有了。”
“期门、羽林何在!”
站定,双眼扫向四周,不顾众人的惊讶,刘据朗声道。
“末将在此。”
博望苑门处传来一声应答,一行守卫从远处走来。
“呼儿!(呼哨声)”
刘据把手伸进嘴里,捏着嘴唇吹了声口哨,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太子,您这是……”
看到这么熟悉的动作,御者意识到太子想要干什么,但他并不想趁人,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太子可是派人跑一趟长安,叫来公孙太仆和马匹,给马车换马?”
“呼儿!(呼哨声)”
没有理会御者的挣扎,没得到回应的刘据又加大力度吹了声呼哨。
“唏律律!”
远处传来一声嘶鸣,回应着刘据的呼唤。
刘据脸色一喜,连忙跑到小车旁,不顾御者灰暗的目光,从上面拿出一把弓和一壶失,又抽出三柄短矛背在身后,最后又拿了一套布质马鞍和马镫。
“太子。”
尖叫一声,御者拦住跃跃欲试看向远处的刘据,谄笑道:
“小臣突然想起来了,博望苑乃东宫所属,所养马匹皆符合马车要求,换马是可以换的。”
“小臣死不足惜,还望太子速速上车,莫要耽搁回转长安,面见君父。”
“无妨,孤知你是为孤好,担忧孤出事,才拿换马说事。”
轻轻推开御者,刘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欺骗。
“!”
换到以前,欺君罔上的事情被勾销,御者定是要兴奋得直打摆子,可如今……
“太子,你是不要我请罪,你是要我的命啊!”
“扑通。”
御者一下趴到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唏律律。”
欢快的嘶鸣响起,一匹汗血马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撒欢似地向着太子跑来。
“御者,孤不乘车了,孤骑马回长安。”
属于历代刘氏天子对于驾马的兴奋涌上心头,全副武装的刘据一甩大氅,哈哈笑着迎向汗血马。
“唏律律。”
前蹄腾起,在空中踢腾几下,汗血马的马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情。
“啪,孤知道你憋疯了,孤这就让你尽情驰骋。”
把马鞍、马镫往马背上一放,刘据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等待多时的汗血马如离弦之箭般蹿出。
“哗~”
大氅迎风飘扬,静心打理的长发肆意飞舞。
就像是脱离进贤冠的f长发,刘据那颗被各种无形绳索束缚的心也彻底释放开来。
自己和胯下的汗血马一同起伏,刘据张开双臂,哈哈大笑:
“长安,孤来了。”
“太子!”
背后是一群惊慌失色的面孔。
……
屋内,窗旁
“老师,您是不是和太子说的太多了?”
“他刘氏天子再怎么伪装,内心终究是恣睢的。”
指着肆意驰骋,完全不顾身后众人惊呼的刘据,弟子一脸厌恶地说道:
“您看,一骑上马,温文尔雅的太子没了,我只看到了一个肆意妄为的独夫。”
“……”
靠在坐塌上,沉默片刻,江公轻笑一声,不在意地说道:
“这不过是少年人的一二放肆,王孙,你言过了。”
“老师,此恣睢之独夫,有何资格让吾等儒生投效!”
作为江公最喜爱,也是最得其传的弟子,广王孙并不认同江公的说法。
“资格?吾等儒生?哈。”
嗤笑一声,江公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弟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王孙,莫要自视甚高。你我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要依附的是我们,不是太子。”
“老师!”
眼看自家老师如此长他人志气,败自己威风,广王孙气得浑身发颤,瞪着江公:
“莫说太子,就算是当今陛下,即使他手握天子玺,也休想让吾等儒生俯首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