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才千把人,你百多人的前锋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不必劝我,为了我,也为了我侄子,这个前锋,我当定了。”
推开友人,刘屯长走到木屋中间的空地上,看也不看两边那些表情各异的军官,对着上首的李陵,深深弯腰:
“还请司马允我前锋之职。”
“这……”
犹豫了一下,李陵再次扭头看向下首的曲长,干脆地问道:
“曲长,你怎么看?”
“我?”
“自是不允。”
并没有因为曾经上下级的关系说好话,被下属们抛弃的曲长反而是重重一哼,冷冷道:
“于理,将私人事情牵扯到军事行动中,企图用一屯北军士卒来洗刷自己侄子的罪,不合。”
“于情,置百人前锋离大军三日之远,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白白浪费马匹气力,不合。”
刘屯长抬起头,伸手指着曲长,悲愤道:
“曲长,你不能公报私仇啊!”
“好胆,竟敢咆哮军帐?!”
用更大的嗓门吼了回去,曲长腾地站起,戟指刘屯长:
“甲士何在?还不速速将这厮脱下,狠狠地打上几十棍。”
“咳咳,不用几十棍那么多了,拖下去,让他冷静冷静就行。”
提及“棍”字,李陵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揉了揉屁股。
“司马宽恕,还不快走?!”
曲长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屯长被冲进来的甲士打翻在地,摁住双肩,向着屋外拉去,神情略带一丝畅快。
“你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我要让所有卖我的家伙都感到悔恨。”
眯起眼,完成报仇第一阶段的曲长这样想着。
“司马,司马,他公报私仇!”
死死掰着门框,刘屯长发出凄厉的惨叫,真是闻者皱眉,看者厌烦。
“蹬蹬,难道养着你们白吃饭的?连一个人都搞不定。”
迈过几案,几步来到门口处,曲长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掰着刘屯长抓在门框处的手。
“一,二,三……”
双肩被抓,刘屯长一点力道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被一根根掰开,不由哭喊道:
“曲长,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吧。”
“对不住了刘屯,俺们有心无力啊。”
两边的军官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就差直接在脸上写着——“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闹一闹也好,正好趁机整一整军,纯洁一下队伍。”
上首的李陵也只是皱紧了眉头,什么都没说。
想插手的不敢插手,怕被曲长记恨;不怕记恨的,又抱着其他的想法,不想插手,唯一遭罪的就是刘屯长了。
不对,也有可能是人家早就和曲长事先商量好,唱一出戏呢。
毕竟,这支队伍光主要成分就有三种,以地方豪强为代表的陇西良家子;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眼线的北军射声士;路博德等老将群体支援的归义胡。
只是在打匈奴这个前提下,才勉强统合到一起罢了……
“这么说来,我能把队伍带到居延也是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李陵不由痛苦地捂住额头,低声呻吟:
“泰一神啊,这可是我第一次出塞,就不能整点简单的,光闷头往前冲吗?”
“非得来这种复杂的,可是折磨死我这个新嫩了。”
“嘎巴~”
第十根指头也被掰掉,最后的阻力消失,两侧甲士用力一拉,一脸不甘的刘屯长被拽了出去。
“司马,司马,我冤呐!”
“哗啦。”
厚帘落下,遮住了帐外的哭声,嘴角带笑的曲长转身看向各怀心思的众人,尤其是左侧的原下属,现同僚的北军军官们:
“诸位,聒噪已消,还请继续商讨。”
“……”
在座军官皆是默然不语,低着头,抓着衣角,一门心思地研究自己几案上的花纹。
“会说话就多说点。”
坐在上首的李陵挑了挑眉,向曲长投向了鼓励的目光。
“诸位都是老行伍了,连一个行之有效的行军规划都商讨不出吗?”
发现自己的话没人当真,曲长脸色微冷,加重语气说道:
“难道你们非要让一个第一次出塞的新嫩掌军吗?”
“莎莎嗦嗦。”
话说到这,左侧军官们的表情有所变化,挪了挪屁股,目光不再汇聚在花纹上,而是在李陵和曲长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小声嘀咕:
“李司马掌军,不是曲长一直以来痛恨的事情吗?为何……”
“难不成这俩达成了什么条件,曲长放下私人恩怨,开始为对方鼓吹起来?”
这些人大都出身北军,或是得到命令,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另有打算,心思各异,却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不愿李陵掌军。
“啪,司马出身将门,父祖皆我国朝名将,虎父无犬子,缘何不得将兵?!”
一名坐在右侧的陇西征召骑屯长拍案而起,指着那些小声嘀咕的家伙,大声嚷嚷:
“尔等不过是将来已尽,只在军伍厮混的庸才,又有何资格否认司马?”
“就是,族长及冠即为千石司马领军,十年内得将军号,二十年内封侯,哪里是你们能嘀咕的?”
“族长,您一声令下,大家现在冲上去就把这些害群之马剁了。”
那些从军的李氏族人更是激动得嗷嗷叫,手按着刀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北军军官。
“小子,口气大了也不怕闪着舌头。”
“耶耶我从军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如此蔑视,自然是引来了左侧北军军官们的一阵不满和喝骂。
“口气大不大,你们试试就知道了,咚。”
“放屁,我耶耶从军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刀子往几案上一插,年轻的征召骑士们毫不畏惧地和其人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