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
一直跟着这群伤号,直到送进后营,陈步乐才带着剩下的九十人折返回来。
“陈兄,陈兄。”
攒了一肚子问号的韩延年连忙上前截住陈步乐,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突然懂得这么多,能叭叭地讲出这么多道理?又是诗,又是夫子的,我明明记得你是不喜欢读书的啊。”
“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我缘何不能下苦力去读书?”
听到同伴的质疑,本来有心解释的陈步乐立刻拉下了脸,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难道在延年你心目中,大兄我就是一个不读书,不明事理的蠢货吗?”
“哈哈,说笑了,延年怎会如此看待陈兄。”
这种伤感情的话哪里能承认,韩延年干笑两声,就开始转移话题:
“陈兄,咱们既然决定了搭救受伤匈奴人,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带人去拼杀了?”
“毕竟,箭矢一射三百只,谁也不知道伤到自己的是谁,没有一个准确的仇恨目标。
可刀剑一砍只能砍伤一两个,只要没当成死掉,是谁砍的自己能记得很清楚。”
“我担心原计划的冲杀会引起不必要的仇恨,对接下来的搭救造成影响……”
“不用,按原定计划施行。”
摆了摆手,打断韩延年的自问自答,陈步乐抬手一指谷口:
“再来一波炮灰,你就带人冲出去,最好能把那个骑马的家伙给我砍了,提振一下士气。”
在一众下马的亲卫中,骑着高头大马的猛士兄格外显眼。
倒不是单纯地想要高人一等,而是猛士兄不需要像亲卫那样主动下马,方便驱赶炮灰。
作为一个指挥官,骑在马上反而能保持一个相对开阔的视野,能够有限地纵观战局。
当然,弊端也不小,骑马的你很容易被当作第一打击目标。
“唉,延年,我也不想的,可谁让我们只有一千人呢。”
看出了韩延年的迟疑,陈步乐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
“虽说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这些饱受欺压的牧民是有可能变成归义胡这种‘汉儿’,但前提是我们具备压倒性的武力。”
“如果没有武力让他们清醒,压制骨子里的嗜血,冒然接纳,只会导致你我不想看到的惨剧发生。”
“可陈兄方才不是还说大家都是汉儿吗?现在转身就要对‘汉儿’下手,是不是有些,有些……”
韩延年不是什么圣母,他本人也能够理解陈步乐的话,知道这群胡蛮子本性难驯,只是他接受不了这种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刚才还真情流露,转身就捅上一刀子的做法。
这和贿赂不一样,收贿受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没人说自己清廉如水,装什么正经。
拿钱就要办事,办了多大的事就拿多大的钱,这都是汉帝国官吏们百多年的老传统了。
“在我眼里,莫说是汉军士卒,就算是归义胡,他们的性命也比这群本性难移的匈奴人要重要得多。”
“我不可能拿这些人的命去赌那些未搭救的匈奴人会为了我们向匈奴贵人拼命。”
顿了顿,陈步乐一改方才的和蔼面容,陡然狰狞起来:
“‘死掉的匈奴人才是好匈奴人’,对我们现在来说,这是至理名言呐。”
“……明白了,我这就去整顿归义胡,做好拼杀准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边的秤砣都变成自家袍泽和匈奴人了,韩延年还能说什么?
也只得勉力抬手应答,随即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去。
“穿上,都穿上,谁让你们脱下来的?露出胸膛的那几个是想干嘛,想找死吗?”
“啪啪,快给我穿上,把甲都穿好了,谁不穿好那就不让他穿了,让他光着屁股站在风口,看看他怕不怕死。”
一通鞭打加怒骂,那十来个挖心明志的归义胡也不敢抖威风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情不愿地穿上双层甲,然后列好队列,活动一下有些酸麻的手和腰背,准备下一轮的速射。
“啪啪。”
放下马鞭,韩延年抹了抹背在身后的大黄弩,看向谷口的目光中充满了热切,暗暗祈祷:
“当户啊,当户,快到我面前让我一箭射死把你吧。”
……
“贵人,贵人,汉军箭羽不要钱地泼洒,我们顶不住啊。”
侥幸未死的炮灰临时首领臂膀上顶着一支箭,连滚带爬地来到督战的亲卫面前,想要抱大腿哭诉又不敢,只好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求贵人开恩呐,让俺们退下去,换其他人上。”
“咚咚,求贵人开恩。”
被一波箭羽射破胆的炮灰们是一门心思地想要离开战场,叩头叩到血流不止,让人心有戚戚然。
“喂,不就是三波箭羽嘛,哪有那么恐怖,只要及时举盾趴下,它就伤不到你一根毛。”
“果然,炮灰就是炮灰,除了拿一条贱命去消耗汉军的箭矢,什么作用都没有。”
亲眼目睹了千人炮灰是如何儿戏般被击溃,亲卫们对敌人提不起什么敬畏之心,只是觉得我方炮灰实在是太蠢太菜,连举盾都不会。
“统领,这群家伙分明没有尽全力,只是在敷衍了事,不如再让他们去冲上一冲?耗一耗汉军的箭矢?”
“如果百余精兵混杂其中,就刚刚那个二三十步的距离,未必不能趁着汉军大意夺下木墙。”
更有甚者,直接打起了拿炮灰命给自己铺路的小算盘。
“贵人,还请贵人开恩!”
还没等猛士兄说什么,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的炮灰首领就疯了似上前,一把抱住马腿,愤怒地哀嚎:
“您分明说冲一次就好的,您不能不认账啊。”
“唏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