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期间,徐忠明没敢露面,他小心思挺多的。
反正就是担心人家说他以权谋私,为了私人交情给杨玉英泄题之类。
以前他也没少表达对某某新生的喜爱之情,从来不在乎这个,这回却偏偏诸多顾忌,想法也着实是奇妙的很。
实际上,谁关心他是不是为某个新生走后门?
他真想走,难道还有人反对不成?
不过两日,长平书院的先生们加班加点,就批改完了所有考卷。
关于大明律的策论,各位考生的试卷还不曾放在一起比较,众位先生心中却已有结论,必然是惊晕了杜先生的那位考生名列第一。
只是改卷时糊名,一时不知结果。
长平书院的先生们向来是每人负责自己擅长的题目,每道题评出优劣,再统计综合成绩。
都改完了,大家坐在一起拆。
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先生们心情都还好,也有功夫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当然,还有每年度的保留节目,吐槽新生。
“经义全满分的才有四个,数量真有些少了,老高啊,你题目出的有点难。”
“难什么,看看这份卷子,默写得明明白白也就罢了,注疏也写得好,要是学生们都有人家这严谨度,我们省多少心。”
“这回的时务策考兵事,这不是胡来,一帮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轻学子,能奢望他们知兵事么?”
“就是,老曲,你怎么想的?不能说你自己整天怀念当初在战场上拼杀的日子,就去强求新生们都个个有见识,能对兵事有什么了解!”
被称作老曲的先生一个白眼翻过去,冷笑:“夏虫不可语冰。咱们这是登州,你懂个鬼!”
一句话说完,老曲沉默片刻,又拿起手边一份考卷细细阅读,这是他读的第十六遍,依旧能从中体会到一些别样的东西。
这篇考卷上的文章,长度超出其他考生答案的一倍以上,但是他读来,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恨不得再长上十八倍。
整篇文章读来,有些部分简直像是一位自幼就长在军队里,生在马上,经历过无数次战争,见识过无数场战役的老将军,闲来对儿孙们传授自己一生所得。
而有些部分,又那般轻灵,天马行空,你一时觉荒唐,细品一番,却是不忍释卷。
他在长平书院任教十五年,给不知道多少学生出过考题,看过不知多少文章,这些文章或许有比眼前这篇文笔好的,比它看起来更成熟老练的,比它有更大实用价值的,但是他敢保证,这篇文字绝对是老曲有生以来,读到的存在感最强,最让他喜欢读的文章。
老曲脾气大,其他人也不当回事,笑了一番,杜越铮打了个呵欠:“好了,拆卷子吧,看看这回学生们成绩如何。”
大家纷纷开始拆卷子。
杜越铮拆了两下,忽然停手:“等等。”
他顿了顿,劈手夺过旁边负责经义的郝先生的卷子看了看,又去夺老曲的,盯着看了半晌,脸上顿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嘴巴微张,目光呆滞。
一众先生纷纷打趣:“见鬼了。”
大家心下好奇,凑过来一看,看着看着,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这笔迹,这字体,这存在感强烈的行文方式。
“不会吧!”
杜越铮三两下拆了糊名,所有先生盯着那三个字的名字看了足足半分钟,良久,大家才吐出口气。
所有让他们最喜欢,评为‘优’的试卷,竟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们书院考试只用糊名,并没有重新找人抄录,毕竟书院重书法,字写得好也是加分项目。
按理说大家早就该发现这一点,只是文章的内容太吸引人,而且没人往这方面想,所以才一时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