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书越来越犯困。
她用手指撑着眼皮,晕乎乎地等着要来接她的人。
等不到厉北廷,她不能睡。
这是树上,虽说厉北廷寻了处比较粗壮的地方,只要不乱动就不会掉下去,但若睡着了,那就说不定了。
摔下树受伤是小,若被杀手抓了去威胁厉北廷就罪过大了。
程静书就这么撑到了天亮。
厉北廷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发慌,呼吸便也跟着乱了节奏。
她和厉北廷经历了这么多,她到底不再是重生回来的那个小丫头了。
她知道冲动有时候不仅不能救人,还会坏事。
她应该跳下树去找厉北廷,还是继续在树上等待呢!?
程静书陷入了两难。
耳边又响起厉北廷离开前叮嘱的最后一句话——
“静儿,乖乖待在这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等着本王来接你!”
她想,她还是应该听他的话。
程静书又累又饿又冷又想吐。
早知要遇此劫,她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她靠在树干上,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不觉,又入了夜。
黑暗会将一切或喜或悲的情绪放大。
程静书愈发着急了。
她脑海中已经将最可怕的结局上演。
她浑身发抖。
于她而言,那些血腥的、悲剧的、绝望的场景并非只是梦,那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是她真真实实经历过的。
她能感受到血液流动的速度,能感受到泪水的温度……
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闭上眼睛,不想让上一世的事情影响她这一世的判断。
厉北廷说得对。
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
她若总困在上一世里,岂不是辜负了老天让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想:厉北廷两世如一日地那么爱我,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出事。他刚刚才说就算翻天覆地也有他替我扛着,我应该相信他。
她吸了吸鼻子,忽地耳朵一动。
有马蹄声。
非常急促的脚步声。
她擦了擦眼泪,集中精力去听。
她确定有人朝着她这个方向赶来了。
她不敢贸然出声。
是敌是友还是两说。
她屏住了呼吸。
虚汗沿着额角往下掉。
“夫人,是属下。”
程静书松了口气。
提着的心落到原处时,她才意识到方才她有多紧张。
她回道:“我在这里。”
西凌飞身而上,将她接了下来。
程静书脚还未沾地就四处寻找着厉北廷的身影。
她心里一颤,声音也发颤,问:“西凌,王爷呢!?”
夜色太浓重,程静书看不清西凌的神色,只听到西凌说:“王爷在很安全的地方等着您,属下现在就带您去见王爷。”
西凌的声音很不正常。
程静书攥住西凌的衣袖,声音艰涩无比,道:“他怎么没有亲自来接我?”
“程小姐,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此处不安全,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西凌!”她手下力气加重,喉咙被寒风刮得生疼,却还是要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西凌四处瞅了瞅,担心杀手追来的心思占了上风,便没再敷衍程静书。
他说:“王爷若能亲自来接您,又岂会假手于人!?程小姐,别耽误时间了,王爷还在等着你。”
程静书眼前发黑,几乎要倒下去。
她堆在地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她没有她想象地那般坚强。
西凌将帕子递给程静书,待她收拾好才扶起她,道:“夫人见谅,时间紧迫,属下没能寻到马车,只能委屈夫人和属下一同骑马了。”
“没事。只是大概要麻烦你带我一程了。”
“属下遵命。”
西凌虽也顾虑过如此行径恐对程静书名节有损,但事急从权,想来夫人这般善解人意,主子又那般体恤下属,应是不会介意。
上马后,西凌猛夹马腹,策马而去。
程静书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赶着去见受伤的厉北廷了。
她忽然觉得人这一生,实在不易。
是不是因为她上一世没有看到厉北廷的不易,所以这一世老天爷让她亲生亲历。
让她好好地记着他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忍过的恨,如此才能更加心疼他、更加爱他、更加宠他。
不然,怎么泯灭上一世的恨呢?
程静书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马停在了一处废旧的农舍前。
西凌扶着她下了马。
一落地,她才发现腿都软了。
西凌心生不忍,道:“您别急,主子说了,他那条命,除了您,谁都拿不走,也休想拿走!”
程静书听到这句话,脑海中是有一瞬的空白的。
明知道厉北廷还不知晓上一世的事,所以他表达的一定不会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
但……
脸色,还是瞬间变得惨白。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他的命除了她,谁都拿不走。
这番情义,她竟义无反顾地辜负。
程静书啊,程静书,若这事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就算重活十次,你也不会轻易原谅吧!?
她猛然锤了自己一拳。
西凌吓了一跳。
这程小姐平日瞧着温婉灵动,怎么对自己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