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许春秋一开口,别说是对组的练习生了,就连与她同组的成员也都眼睛一亮,心下一下子有了底气一样。
这是一段配得上“琉璃翠”这个形容词的声音。那声音浑然天成,感觉不到任何矫饰,高一生响彻云霄,低一声迂回婉转,句句都是感情,声声都是故事。仿佛一时之间,她已经不是那个练习室里的偶像了,而是一个民国时期红遍满城的伶人。
她分明穿着宽宽松松的运动服,可是谭可卿却觉得她好像身披戏服,珠光宝翠的,俨然已经化作了戏中的人。
“漂亮,非常漂亮的声音!”谭可卿笃定地说,“你学过昆曲?”
何止昆曲。
不过许春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那么多。
“我简直都要以为秦淮河上的名伶从歌里走出来了。”
许春秋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句话某种意义上说得倒是也不错。
“但是有一点,”谭可卿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我说句话你别在意,我听你唱这段副歌,联想到的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秦淮河上的繁华风光。”
她猜得一点不错,许春秋生活的正是那个年代。
“可是这首歌想要表达的是‘国破山河在’,而不是‘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首曲子讲的是七七事变以后的中国。”
“你这段唱得好,但是不像《赤伶》。”
七七事变?
许春秋懵了。
她生活在民国时期,对于在此之后的九十多年发生了什么,全然没有一点概念。她不知道抗战八年,不知道内战四年,不知道这期间的枪林弹雨与风雨飘摇,她对世界的认知仍然停留在许多年前的那个美好而短暂的混沌年代。
“我非常看好你,你的声音无可挑剔。”
“所以我才更加希望你能够表现出这首歌应该有的样子,你可以做到更好。”
……
导师课结束了以后,许春秋就去找选管借了手机,有些笨拙的打字搜索着,补足了过去的这九十年来的风风雨雨,知悉了这首歌背后哀婉的故事。
第二天许春秋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的,不知道是前一天晚上恶补历史熬红了眼睛,还是因为这其中的千百般艰苦引得她情之所系。
再一次上课的时候,谭可卿看到的是与前一天全然不同的许春秋。
《赤伶》这首歌讲的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名叫裴晏之的伶人,在这个山河破碎的年代,日本人以全县百姓的性命威胁他登台唱一出戏以慰问士兵,若敢拒绝就立刻烧了一整座县城,所有人难逃一死。
裴晏之笑了笑,转身坐在梳妆台前描起了眉目。
谭可卿仿佛看到了家国破碎、山河飘零,方寸戏台上披红的伶人唱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台下坐的却是豺狼虎豹,恶鬼当道。
台上的戏还在唱着,整座戏楼却已经被泼洒了油,台上的“李香君”的《桃花扇》尾音刚落,大喝一声“点火”,等到敌人发觉时,炽热的火舌早就已经蔓延,一把火烧了个彻彻底底。
位卑未敢忘忧国,都道戏子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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