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缓缓启动,金色的顶棚上亮起一串串的小灯,八音盒似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许春秋抱着木马上的金属柱子,目光停留在陆修的背脊上,久久不愿意移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于注视他的背影的呢,许春秋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她一边深信不疑的觉得,陆少爷,陆修那么好的人,他值得一个更好的人的,或许是某个名门闺秀,又或许是某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的千金,而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艺人,一个无足轻重的戏子。
可是与此同时,当陆修在拍卖会上仿佛宿命一般,花费足足两千万替她买下那枚熟悉的戒指的时候,当他攥着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他喜欢她的时候,又是无可抑制的狂喜。
她斜坐在那匹白色的木马上,被缓缓旋转的金属轴带着前进,陆修就在她前面一步之遥的位置,他们的距离那么远,又那么近。许春秋很怕,怕自己一醒过来一切都只是一场奇遇,没有什么九十年后的世界,她仍然躺在戏园子后狭窄昏暗的耳房里,日复一日的练功,顶着头面登台,以旁观者的视角看陆少爷立业成家,直至过完一生。
欢快的音乐还在放着,许春秋却觉得旋转木马那么的令人悲伤。
她坐在那里,不断不断的向前,周而复始的旋转,可是到头来只是停留在原地。而前面的那个人,他离得那么近那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可是无论怎么朝着他的方向奔赴,都到达不了他的身边。
无尽的追逐、无望的等待、无法触及的距离,怎么会有人把旋转木马定义为幸福的游戏呢。
旋转木马慢慢的停下来,八音盒轻快的声音渐渐退去,许春秋抓着金属柱子,正打算要从木马上下来,却听到陆修说:“等一下。”
他先一步从上面跳了下来,接着三两步跨到许春秋旁边的那匹木马上。
“再来一遍。”
工作人员依言照做,巨大的游乐器械再一次运行起来。
陆修就坐在她身旁的那匹漆成浅粉色的木马上,鬃毛和尾巴还是辣眼睛的芭比粉,陆修一个一米八打底的大男人,西装革履的坐上去,看上去一时间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可是转着转着,许春秋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再来一遍。
“许春秋,”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来,“把手给我。”
他们并排坐着,任凭那个巨大的原型转盘再怎么周而复始的运转,他们总是肩并肩的。
许春秋伸出一只手给她,半空之中陆修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把她纤细白净的指尖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可是紧接着他又放弃了那个姿势,两个人的手在木马的空隙间紧紧相握,十指相扣的连接在一起。
陆修转过头来看他,目不转睛的,好像在说,我抓住你了。
旋转木马第二次停下来,陆修却再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以后,许春秋好像对所有的游乐设施都失去了兴趣,过山车也不玩了,鬼屋也不去了,一门心思的想要拉着陆修的手压马路,就好像只要跟着他,去哪里都无所谓一样。
不,准确的说,还是有能让她驻足停下脚步的东西的。
陆修感觉到小姑娘的步子越来越慢了,于是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卖棉花糖的小贩穿着围裙,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
游乐园被整个包下来了一晚,所有的工作人员、商铺与小贩都只为他们两个人服务。
大概是钱给到位了,买棉花糖的小贩一看到陆修和许春秋走过来,立刻就迎了上去,也没有再管他要钱,直接递了一大朵棉花糖给许春秋。
她懵懵地伸手接下来,凑在鼻尖,是甜甜的味道。
“这是……”许春秋没有见过做成这样的糖,有些好奇的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