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以后是媒体采访,攒了一晚上劲的媒体人们一拥而上,卷着舌头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做采访,用相机镜头和收音麦克风将今天晚上斩获奖项的导演和演员们团团围绕了起来。
“封导,请问可以谈一谈拿到金狮奖以后的获奖感言吗?”
“封导,作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的最大赢家,可以简单地就您的这部作品聊两句吗?”
“据我们所知,您在拿到金狮奖之前已经就斩获了柏林的金熊和戛纳的金棕榈两项国际大奖了,今晚过后您将会是第一位包揽欧洲三大电影节最佳影片大满贯的华人导演,请问可以谈一谈您现在的感受吗?”
“封导,请看一下这边……”
“……”
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上来,镜头咔嚓作响的声音像是机关枪一样。
封徒生的脸色则是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准确的说,并不是从媒体采访环节开始的,他从最佳女演员沃尔皮杯颁发了以后,整张脸就一直不大好看。
捧着机器的记者和摄像们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成一团,摩肩擦踵地把麦克风往前伸,谁也没有觉得封徒生此时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他们认为这只是东方人的过分含蓄。
毕竟金狮奖可是整个威尼斯电影节最具分量的奖项,封徒生毋庸置疑是今天晚上最大的赢家,他没有理由心情低落。
可是他又的的确确是冷着脸的,过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地有敏锐的媒体人察觉到哪里好像有些不对。
“封导,我们留意到你在拿到奖项以后表情并不明朗,请问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对威尼斯电影节存在不满呢?”
封徒生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一口句式流利的英文,话语之间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法国口音——他是在法国长大的。
“是的,我的确不满,”他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半句,“非常不满。”
许春秋为了这部《择日疯》付出了多少,他每一分每一毫都看在眼里。
她在严冬二月的北京含着冰水讲台词,为了角色的需要在短时间内暴瘦了二十斤,她甚至因为最后的一场戏意外落入永定河,像是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医院的病床里,昏睡了好几天才终于醒过来。
她为这部戏牺牲了时间、精力,甚至健康,就连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跑过来探一次班都要遮遮掩掩的,陆修为了这部戏追加的数千万注资被他流水一样败得干干净净。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几乎是抛弃了自己,抛弃了一切,踏踏实实地封闭在剧组里,全心全力地投入进了曲惊鸿这个角色之中。
他可以断言许春秋在监狱里拍摄的那段高光戏份绝对不比任何一个和她同样被提名沃尔皮杯的女演员差。
可是她还是落选了。
不是因为演技,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是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