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只熊爪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一副随时都会拍过来的模样,老酒怪连忙将视线从吕辞卿的身上移开。
他用脏兮兮的袖子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后端着木碗朝着两人的方向敬了一下, 便仰头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千言万语, 都在酒里, 我先干为敬!”
先前在酒吧里亲眼看到对方的碗中伸出了几十只人手, 此刻又看到他如此从容地用这个木碗喝酒, 吕辞卿心里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喝完酒之后, 老酒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抬头看向了竹珩乐道:“前段时间你也算是耍足了威风。就是不知道那一日究竟吓醒了多少猫在角落里的老东西。”
听到老东西这三个字的时候,竹珩总觉得这个家伙仿佛是在内涵自己, 但一时间他又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证据。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挺好的,总要给那些不懂事的小妖怪们长长见识。没经历过妖尊的时代,哪能有什么意思。”
老酒怪压根就不在意竹珩有没有回自己的话, 他自顾自的继续喃喃道:“唉,翻来覆去又是好几千年了,这时间还真是个不值钱的烂玩意。”
竹珩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有些阴阳怪气的嘲道:“你可知道凡间有一句话叫做,一寸光阴一寸金。”
老酒怪嗤笑了声,理直气壮的回道:“瞧你这话说的, 好像那金子又有多值钱一样。怎么了?不过是在凡间多待了几年, 你反而倒也跟着世俗了起来。”
或许黄金在人类的眼中的确是不易贬值的好东西, 但这他们这些妖怪的眼里, 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竹珩被他噎了一下, 自然知道他是在故意曲解这句话的涵义, 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辩驳, 只好摆出高深的表情骂了他一句文盲。
看见两人聊的越发的忘情投入,吕辞卿伸手轻轻地握了一下竹珩的衣袖,低声问道:“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竹珩的故交大多都是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神仙妖怪,所以他很多时候也能凭借着外表和一小部分的传说故事来辨别对方身份。
但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朋友,的确是撞上了他的盲点。
竹珩刚想开口为他介绍,就被一旁的老酒怪给打断了。
“老朽我不过是只徒长年纪没有本事的妖怪罢了。唉,籍籍无名,籍籍无名啊。“他摆了摆手,一副虽然我很牛逼但谦虚的不行的模样。
竹珩听到这话倒是了点了点头,一脸赞同的说道:“对,他的确是又老又没什么本事。”
老酒怪:“………………”也对,他差点忘了在这货面前是装不了逼的。毕竟谁敢在妖尊面前自夸本事大。
竹珩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对着身旁的吕辞卿笑道:“他叫木丂,不过你也可以直接管叫他老朽。”
老酒怪不满地哼了声,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如今的这个新外号。
前段时间进了凡间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寻找竹珩。因为他很清楚,以竹珩的性子八成是低调不了多久的,迟早会干出一些不得了的大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在天边看到了那道心型的妖光,像这种又土又张扬行为,除了这个家伙以外恐怕也没别的人能干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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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老酒怪多喝了几碗酒后又是一副醉醺醺的状态,他有些含糊地跟吕辞卿讲述着自己和竹珩当年相遇相识的经历。
那时竹珩在三界,不,甚至是在妖界都只能算是籍籍无名的小妖,而老酒怪却早早的就成为了一方的妖王。
“大器晚成。”吕辞卿面不改色的评价道。
竹珩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又朝着老酒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毕竟哪有自己吹牛逼的道理。
说实在的,他当年修行的时间的确是要远超过寻常的妖怪,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在出关之后,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十足的把握。
一切都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他出关的那天便是妖界发生动荡之日。
“那年啊。”老酒怪喝了一口酒,颇有些怀念地喃喃道:“恐怕是没有一个老东西能忘得掉了。”
竹珩在还没有得到一件趁手的兵器时,就硬生生地在妖界当中靠拳脚打出了一个名堂。不过在那些坐拥四方的大妖眼中,他即便再能打也不过是个草根出生的妖熊罢了。
直到被他找上门来的前一刻,都没有多少妖怪愿意正眼瞧他。
但随着一处又一处的妖王被击败,那些大妖终于不得不将视线落到了这只,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的妖熊身上。
紧接着,竹珩的事迹也逐渐地传遍了整个妖界,有不少的妖怪都愿意主动加入他的麾下,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让他给拒绝了。
“我凭自己的本事夺得了名声,为什么要与旁人同享。”
这是他当年放出去的话,也曾一度遭人诟病,尤其是在老酒怪手中吃了大亏的之后,更是遭到了三界的嘲笑。
当时还有不少妖怪借机嘲讽他,说是幸亏没有与他为伍,否则怕是要跟着一起丢人现眼了。
老酒怪说起这事的时候,脸上还隐隐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毕竟单单一个“第一次让妖尊吃过亏的妖怪”这个名号就足够他吹一辈子了。
竹珩轻哼了声,“你当年也不过占了我手中没有兵器的便宜。”
“那你也是输给了我,少赖皮。”老酒怪得意洋洋的说道。
但也仅仅只过去了三年,这个让不少妖怪都感到头疼的男人,便又回到了大众的视线当中。他仅凭着自己和手中的一把刀,硬生生地换来了大半个妖界俯首称臣的局面。
而那一年,也正是地府至今为止最为繁忙的一年。
老酒怪说起这些旧事的时候,不经意地将那些血腥的事迹全部都掩饰了过去。
毕竟竹珩都已经打这么多年的光棍,这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伴侣,要真是让他几句话就给吓跑了,那他多半是得去黄泉路上走一遭了。
事实上竹珩的事迹,吕辞卿早就已经听心月狐说过不少。
虽然当时他的手段的确是凶残了些,但要想在那个实力为尊的世道搞出点名堂,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毕竟那一个时代的妖神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了,你的伤势恐怕还未好的透彻吧。这个时候还如此嚣张,就不怕被哪个仇敌套麻袋吗?”老酒怪笑着调侃道。
竹珩一脸风轻云淡的说道:“好像除了魍魉以外,我已经没有多少活着的仇敌了。”
吕辞卿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从一定的角度来说,他们所长的这种自信其实还是十分的讨人喜欢的。
老酒怪看到他这副神情,表情顿时变得有几分复杂,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担忧好像有些多余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能喜欢上竹珩的,本就不该是什么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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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别墅出乎意料的冷清,除了仍旧被竹珩封在花园当中的白晟云以外,就连平日里避着风头不愿意出门的万丰雪都不在家。
眼瞧着吕辞卿走进厨房之后,老酒怪才终于小声的问出了一个在心里憋了几千年的疑问。
他一脸纠结地看着竹珩问道:“我还真就不通了,你当时都牛逼到能和应龙对抗了,怎么就让个不知名的玩意给算计成那狗样?”
竹珩本来在喝旺仔,听到这话后冲着对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靠近一点,等老酒怪把脸凑过来之后,便鼓着腮帮子毫不犹豫地将牛奶喷了他一脸。
“你才狗样呢。”他轻哼道。
老酒怪:“………………”幼稚鬼!
“算计我的人自然不会是那玩意,而是这玩意。”说着,竹珩伸出手指朝天花板的位置指了指。
他漫不经心地翘起了二郎腿,又继续道:“轩辕是天命之人,所以天道自然是会为他铲除掉那些绊脚石的。”
老酒怪用袖子擦了擦脸,吐槽道:“这个道理你也不可能是现在才明白的。说到底当年也是你闲的慌,自找麻烦。”
竹珩挑了一下眉毛,倒是没反驳他的这句话,毕竟谁还没有个心比天高的时候。
那个时期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协助蚩尤作战自然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跟应龙较劲,更是在向天道发出挑衅。
不过很显然,他输得很惨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猛吸了一口旺仔,咬牙切齿道:“我当年不过是好奇天道究竟会如何阻拦我罢了。但没料到它居然这么不是东西,还拐弯抹角的搞这些不要脸的事情。”
话音刚落下,屋外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几乎闪白了整个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