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傅梅叫道:“别听那些话,没那么八宗事。”胡士相不理傅梅,只向张五哥道:“你不是挺能吆喝,咋又成了个半语子?合衙门都哄嚷动了,你是从甚,训象所进的皇城?”闻言,傅梅神色有异。只听张五哥道:“我叫唤的是,我愣可是从训象所进的宫,从训象所走一遭,还能看一回大象,死了也闭眼。”劳永嘉道:“你说甚?”张五哥道:“是他们听岔了,我愣可是从训象所进的宫,愣可二字没听进去,成了我从训象所进的宫,啥叫道听途说,这就叫道听途说。”
胡士相叫道:“奴才!抠哧了半天,合着只抠哧出句愣可呀!”他看向身边一人叫道:“你说!你究竟听这奴才是怎生的说的?”
那人身着皂衣,躬身回道:“大人,后晌小的正在夹道子里撤尿,猛古丁传来几句。”他正说到这,忽听张问达斥道:“谁叫你到夹道子里屙尿,瘟骚滥臭,赏你十个板子!”那人连忙冲张问达躬身道:“茅房里有傅大人,小的进去还要行礼,上回苏大人正蹲那看邸报,小的进去行了个礼,苏大人翻转邸报,将下面遮住,将小的骂了个溜够。他要不是起不来,指不定得撂着蹦儿骂”傅梅闻言哈哈笑道:“我不是那苏大人,出恭且得摆谱。”胡士相皱眉道:“二位大人休要打岔!”说着,冲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道:“小的正在夹道子,猛古丁听钦犯张差嚷叫。”劳永嘉问道:“嚷叫什么?”那人道:“听话音儿,他是叫老君甜哄着来,要不把他捞出去,他就要把老君交待个底掉,又说他是从太仆寺训象所进的宫,又说什么它妈前宰门后宰门——”正说到这,只听傅梅咳了一声,将话头截断。胡士相怒目傅梅道:“你别跟他棱憎眼儿!”又冲那人道:“说!我与你作主。”那人却不敢再说了,胡士相冲傅梅怒道:“你就是家门儿的能耐!”傅梅笑道:“是本主儿自个不愿说,你还不叫我咳嗽?”
赵士桢问道:“他说的是从太仆寺训象所进的宫,还是愣可从太仆寺训象所进的宫?”那人嚅嗫道:“听到这,小的打了个大哈哧,没听真。”胡士相怒道:“步步儿都要打算盘,不给我作脸,滚!”那人便下去了。傅梅笑道:“久闻胡大人诗酒旷达之士,今日见之,七个不依,八个不饶,成了气包儿了,方知其实难副,其实难副啊。”
张五哥忽道:“太上老君甜哄我说,后宰门宰大象,我就爱瞧个热闹,这么就叫甜哄进后宰门,结果后宰门压根就不宰大象,入了老君的活局子,小的一气,就说愣可是打训象所进的宫,还能瞧回活大象。”
赵士桢冷笑道:“聆教,聆教,没边没沿儿,三个老刑名,竟是叫你给狼住了。”傅梅笑道:“胡大人,他如今得溜哄着,已是明着大卖了。午后,学生蹲茅房里,隐约听着,似乎是,我愣可是从太仆寺训象所进的宫。”他又看向胡士相道:“大人休要气恼,大人不一直说此人失心么。”胡士相喝道:“傅元鼎,你竟伙着钦犯排揎我!”
傅梅笑道:“大堂上,张差招有三十六头儿,招有东边一起干事,学生问了几句,三位大人不也曾排揎下官?”
胡士相冲张差喝道:“跟我拉舌头扯簸箕,来人!寻拶子来,好生拶一拶。”却听张问达道:“提问张差需得旨。”胡士相闻言,看向张问达疑道:“冷古丁,张差怎在大人院中?”张问达道:“他上吊闭了气,抬到我书房医治,正待回牢,却叫三位大人撞见。”劳永嘉叫道:“部堂大人,这奴才说得离简直离格儿,不拶上一拶,如何吐实!”却听傅梅道:“二半夜,胡大人愣里愣怔爬起来,亵衣闯部,失了官体,才叫离格儿。”胡士相道:“已然来迟了,只怕有人里勾外连!”
又听张五哥道:“从哪进的宫,这事黑不提,白不提啦,从哪进宫我都得死。大人,训象所里那是亚洲象,你见过人那非洲象,比亚洲象高一头儿,大人,我都知道非洲象,我真是打后世来的。”劳永嘉怪道:“你没进过训象所,怎么知道什么亚种象,非种象?”张五哥道:“我耳乎过,我耳乎过有那非洲象,比那亚洲象高一头儿!大人,我真是打后世来的。”劳永嘉骂道:“你这奴才!一会愣可,一会耳乎过,我总有打得你的时候!”
张五哥道:“还求大人看护好我这个奴才,莫叫人灭了口!”劳永嘉道:“你既不愿招承,死活那便是旁不相干的事。”张五哥道:“傅大人与我牛舌头饼,与我槽子糕,与我老头乐儿,又不落忍我受凌迟,想先一步送我走,三位大人只会跟我立眉立眼,我为何招承?”傅梅闻言看向张五哥,也骂了句你这奴才!
劳永嘉笑道:“你要甚?”张五哥道:“上回混进宫,见老公提着那戗金盒儿,里头有甜食房做的丝窝,虎眼。”劳永嘉道:“不就是丝窝,虎眼么,三只节头捏田螺,保稳叫你吃着。”
胡士相道:“怄着你玩,信他的,绕七绕八,绕勿清爽。不动刑,没准舌头,莫再跟他劳人费马。”张五哥道:“动刑也得动在活人身上,还求三位大人将我周全住。”胡士相道:“叫我如何周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