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顾不得与张差寒暄,连忙用蒙语冲那军官解释。只听一片,那厮喝得,胡日旗,白拿?好人他问,那师太的蒙语对话,这些蒙古兵便散去了。蒙军入掠只为经济目地,几个明军士兵或杀或放无关痛痒,要是二十年后的皇太极入掠就不同了,这些汉人得抓回去充实人口,这便是东虏与北虏的不同,所以后来东虏得了天下,北虏也被东虏收服,有清一代蒙古都不再成为边患。
待蒙古军士去了,又进来一批白莲教徒。张差望着胡二道:“二哥,你还会这一口。”胡二笑道:“蒙古话是自小就说哩,汉话,要不是怕家中老人伤心,早就丢生了。板升里多少汉夷都不会说汉话,只得在家饿死,不会说汉话来投南朝,再叫把口军汉割了首纪。”曹文诏瞪着胡二道:“你这汉夷,既是来投大明,怎么又投回去了,你到底是汉人还是鞑子?”胡二回瞪曹文诏道:“也别白瞪俄,俄原非南朝子民,也曾归命投效,只是朝廷不惜恤我等,又因何怀忠思效?”曹文诏不满道:“谁的门框大你便扒谁的门框。”胡二不再理会曹文诏,只冲张差道:“草原上活不住人,来投南朝,不想南朝也活不住人,趁着大军南下,这又投回去。”张差闻言苦笑。
二人又言说了一会,张差将自已的经历说与胡二。胡二望着张差道:“瘦了。还不胜跟俄去草原做马鞑子。”说罢,他将身旁二人向张差引荐:“塔你乐其,错哩,认识一下。这位是山东郓城及时雨,徐法师,仁慈好善,常将礼义待人。”说着,指向那传法的汉子。那汉子抱拳道:“贱号徐鸿儒。”张差连忙回礼。胡二又指向那后生道:“这位却是你的同乡,北直隶霸州的无双道长。”身着道袍的后生抱拳道:“贱号张海量。”张差看着张海量沉吟了一下,抱拳道:“法师仙乡敢是霸县草桥关,桑园里,大宝庄?”
张海量诧异道:“怎么,大哥识得我?”张差道:“仙师是翠花张姐的徒弟,曾到棒槌会讲法,听仙师讲说,只觉鼓敲到点上,笛吹到眼上,因此记下仙师。”张海量闻言脸上放光,自谦道:“不敢不敢,过讲过讲,还未请教大哥台甫。”张差回道:“贱号周鼎,与石佛爷爷同是蓟州人,犯了法,充军至此。”四人又言说了一气,胡二冲张海量赞道:“道号无双,人说好也不喜,人说恶也不嗔,世世般般难比过,才是无双第一人。”又冲徐鸿儒赞道:“徐法师更了不起,当年,法师的母亲梦红日如怀方才有了法师。”张差闻言哼了一声,兴致顿坏。
什么母亲梦到红日入怀,而生了某人,这种东西在张差听来,就是骗子嘛。数月前在刑部大牢,王森就是因为一句话说错,将张差的尊重化为鄙夷,王森竟自称弥勒佛转世,不但立即被张差反呛,王森临上刑场时,张差对这位难友都没有好话相送。
夜,炕桌旁是一孔雅致的梅花形窗扇,二人盘腿坐在炕上,守着炕桌上菜蔬。胡二端起酒杯醉薰薰道:“喝!你要是不喝醉,就是个大乌龟!”张差抬手挡住道:“临走那场,二哥怎么说?酒坏君子水坏路。”胡二闻言骂道:“你它娘的,叫你喝!不喝。叫你相跟着去投马鞑子,非做这个小小不然的旗军,在大明当军还不如拖棍子要饭。”
张差将碗底的米粒一粒粒夹起,送往嘴中道:“做马鞑子也比跟这帮臭屎搅在一起强!马鞑子兴许还有几分义气,这是些什么人!办教的就没有一个不为骗钱!”胡二闻言笑道:“不光是骗钱,还直往女人堆圪搅哩。”张差不满道:“那还和这些臭屎一块圪搅?”胡二大着舌头道:“憨憨。又骗不着俄。这帮鳖孙一满解不下,迷瞪哩,拖着课子不缴也要纳香金。俄几时与他们圪搅哩?俄是通译,他讲法,大人叫俄与他通一通,译一译,俄敢不从?”
张差咀嚼着碗底的米粒道:“是谁说的山东及时雨,什么他妈梦红日入怀才有了他,什么人说好也不喜,人说恶也不嗔,替他吹替他擂!他道号无双,这就是自吹自擂,人说好也不喜,自吹自擂才喜?我夸了他几句,他脸上都放光,人说好也不喜?哼,无双道长,他可真不要脸,真能吹,这帮家伙除了骗钱就是自吹,是多大的牛皮都敢吹!如来佛转世都敢吹!二哥,你还帮他们吹!”
胡二道:“那是场面话。憨憨,俄就说你这性子走世路要吃亏,人家碍着你甚了,你管人家?”张差将筷子拍在桌上道:“人活着,不能一点不讲究!我看二哥就是不讲究,还伙着我去短路。你知道跟我来的是甚人?有一个就是你在马王庙劫过马的,是官军的夜不收,我做事不讲究呀,见着人家我脸惭呀。”胡二闻言,忆了忆曹文诏的面容,才想起不久前的确劫过人家的马。
啪地一声,胡二将酒杯顿在桌上叫道:“大道理球也不顶!俄就看你这个憨憨如何走世路!”张差闻言,想了想,叹一声道:“也怪我对二哥苛责了些,二哥不是英雄。百姓顺应世路,英雄创造世路。”喜欢梃明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梃明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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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