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高兴着，秦慕容突然来了一句：“只可惜我要死了，这些事……若有贤能者，可照做，若没有……群虎在侧，内忧为狼，大梁必定风雨飘摇……哎，我要死了，还哪管那么多？”
“这……”
陛下为之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憋在心口，上下不是，怎么都不痛快，难受的要死。
仿佛只有上前揍秦慕容一顿才能消除。
但秦慕容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玩完，这拳头……终究还是打不下去的。
秦慕容继续道：“至于求陛下的两件事……第一件事，秦家铺子万不能收了去，若是收去，后宫软磨硬泡，群臣鼓动，终究要交给某位闲散王爷，到时候立嗣之事，可就不是陛下能说的算了！秦家铺子也不能取缔，指着他吃饭的，直接人数便有数十万，间接的更是影响整个大梁国乃至周边各国，若是秦家铺子突然之间倒了，那形成的灾祸将会比任何自然灾害都要严重的多！”
陛下心中一慌。
作为统治者，他自然在知道秦慕容情况的时候，考虑过这种情况。
等秦慕容死了，这偌大的秦家铺子应该如何处理？交给那个奸商贾富贵？还是留给姜家？除了在秦慕容手中，好像只有收回来才更能放心一些。
至于收回来，要交给谁去打理，也是陛下认真考虑过的事，而且真的是准备让一位闲散王爷去弄，比如……怀王。
毕竟在陛下看来，秦家铺子最主要的还是吃喝玩乐之类的生意。
“好，朕答应你。”
犹豫良久，陛下还是说了出来。
秦慕容张了张嘴，明显是嗓子干了。
大太监立即弄来温水，稍微灌下去一点，让他润润嗓子。
还打趣道：“杂家这辈子就只侍候过陛下，你是第二个。”
原本小兰想要接手的，但大太监没让。
秦慕容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小白小兰两个丫头，看起来调皮捣蛋一副乐天派，但实际上心里苦，她们都苦，儿时苦，现在的日子也只能压抑着过，日后秦家商铺主要由她们打理，我还放心些……姜映月……陛下一定要帮我护住姜家，若说臣舍不得的，还有她，我恨她，恨到极，恼她，怨她，却就是舍不得……微臣懦弱，唯独在这件事上。所以……姜家不能倒，姜映月……不能嫁！”
陛下叹了口气道：“只要有大梁国一天，姜家便有一天，哪怕他们谋逆叛乱，也会留下根来，你放心好了。至于姜映月，朕会给她一个诰命，一块牌坊，不让她嫁人，可以了吧？”
秦慕容长叹口气，呢喃道：“那……微臣去的心安了……”
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秦慕容就沉沉睡去了。
陛下下意识的站起身，到他身边探了探鼻息，见呼吸均匀，这才放心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太监苦笑一声，说道：“陛下，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陛下忍不住又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既然是风寒，怎么能这么长时间还……”
大太监左右看了看，咬了咬牙，说道：“太医承其实前几日跟老奴说过一句话，老奴不知道应不应该跟陛下说。”
“什么话？”
陛下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大太监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太医承说……虽然无法确定，但明明不管是脉象还是病情，都是伤寒，却什么方法都治不好，这怕就不是病那么简单了。”
“他的意思是！”
“太医承不敢明说，只是怀疑……有人下毒！”
“什么？！那为什么不说？！”
大太监苦着脸说道：“陛下，这一来没有办法定论，只是猜测，二来……多嘴的太医可活不久。”
“那为什么又跟你说？”
“老奴是陛下身边人，太医承把自己怀疑说出来，就不算过错。再者太医承跟秦慕容终究同属太常，有着香火情，不说可能心里也觉得过不去吧。”
“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大太监道：“老奴也第一时间查了一遍，禁卫豢养的用毒高手也有几个，可是轮番下来，却没人识得此毒，甚至是否用毒也说不好。如果这真是毒药……无色无味又毫无可查之处，就连一向谨慎小心的秦子爵都中了招，那……老奴只能将此事隐藏，以免打草惊蛇，恐贼人狗急跳墙……贼人能接触到秦子爵，怕是也能接触到……陛下您呐。”
叹了口气，大太监继续道：“若非今日陛下亲自来见秦子爵，老奴原打算把这件事埋在自己肚子里，这辈子都不说出来，只能秘密调查，却不能大张旗鼓。”
“嘶……”
陛下深吸一口气，眼角都抽动了几下。
不可知不可查之毒？
若是世上真有……
那他自己也是很危险的。
“查！隐秘，但要快！”
“老奴遵旨。”
陛下长叹口气，眯着眼睛看向车外渐暗的天色，心中翻江倒海。
不光是这毒药，还有秦慕容说的那些话。
他之前只觉得秦慕容是一个总爱胡闹有些贪财的小子，却没想到他竟然把这天下格局都放入鼓掌之中，并且隐藏的极好，没人知道。
若非今日他有求于自己，怕是这些事他要烂在肚子里面的。
可怕！
一个人有能力是好事。
但这个能力超过了人们的认知，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甚至陛下现在想的竟然是……若是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好像……好像也并非什么坏事！
……
秦慕容真的快死了。
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从最开始的两个时辰，到后来的一个时辰，直到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其余时间要么就在昏睡，要么就是浑浑噩噩的。
几个女人一直是哭哭啼啼，但谁都想不出一个办法来。
大夫请过了，最好的大夫都请过了。
和尚请过了，江湖术士也都请过了。
但凡民间的官方的只要是有传言能够治病的人，她们都请过了，甚至乔二那边用快马送来几个南晋的萨满，各种法事，深知其中一个萨满用刀子割了自己的心口肉，混上血喂秦慕容吃了，秦慕容也是不见好。
人家能做的，都做了，但无能为力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浑浑噩噩中的秦慕容，最后悔的就是之前没有将这个世界的医疗给提升一下，化学之类的东西他是不懂，但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他还是听说过的，兴许只要把传闻讲出来，再让那些工匠太医们去琢磨，没准就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要说最根源的遗憾，还是因为儿时的秦慕容颠破流离，根本就没有上过学，也没有系统的学过那么多文化。
他一切的技能都是在社会上磨炼出来的，为了生存所掌握的。
乃至于一些……打架杀人的本事，他也是学过的，但唯独数理化方面，他显得有些白痴了。
而这就导致了自己如今一场重病，只能等死的局面。
可悲可叹。
若是还有下一世，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每一种课程都不会落下，最好能上个大学，什么都学一学。
很快，便是弥留。
秦慕容将亲信们叫到身边。
先是看了看贾富贵，叹了口气说道：“按理说咱们是合伙人，我走了，你的地位不能变，但……不行啊，你对我忠心，但不能保证你的妻儿对我忠心，我人要走了，总要安排点身后事，你说呢？”
贾富贵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赶忙说道：“公子放心，我马上把手里的权限都交给姜家妹子。”
秦慕容咧嘴一笑，说道：“你果然懂我。”
又转头看向姜映月，眼角抽动两下，突然说道：“你把脸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