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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 疾风冲塞起(续)(1 / 1)

于是在入夜之后,围城大营的中军营帐里,负责留守和坐镇的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李嗣昭(韩进通),也迎来了来自临汾城内秘密使者。只是当使者走了之后,在旁粗眉大眼而孔武有力的李存贤(王贤),却是失声大笑起来:“恭喜二兄了,合该有此大功。那王氏二子真乃不肖,就算在这关头,也不忘相争。”“此当时水到渠成之事,也该你我兄弟共勉之故。”然而李嗣昭(韩进通)却是并没有多少得色,而是对着在场诸将肃然道:“只是接下来还需约束各部将士,在城落之后不要太过放肆了,本军还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场地,终究不能弄得太过难看了;”然后他有意有所指的补充道:“别人可以仗着父王的干系毫无顾忌,也不在乎人心得失;但是咱们若有机会终究还是须得保全一些乡土元气,以为日后治理的长久之道。除了王氏相关人等之外,其他的尚可放过一二。”“诺!”李存贤(王贤)微微躬身,就率领一众部将领命而去了。然而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即将天明时分。而在全身上下都被露水打湿衣甲的李嗣昭等人面前,临汾东北角的城门在某种迟钝的声嚣当中,被缓缓的打开了来。下一刻,城下早已经捉刀持矛人人衔枚,严阵以待的晋军选锋之士,在低抑的呼喝声中严整有序冲到城下,又如潮水一般的一拥而入;随后又变成了激烈的厮杀和叫喊声,而让整座临汾城都被惊醒和沸腾了起来而见到这一幕而依旧渊渟岳峙面无表情的李嗣昭,也不由暗自松下了一口气。而后随着在城头上相继升起晋军/河东军的焰日旗,他心中劳心竭虑治下的诸多盘算和心思,也像是一下都放空下来。道理很简单,在这段时间的短暂消停之后,那位已经占据了代北大部的李可举,又再度对于雁门诸塞发起了猛烈攻势;因此,身为大唐晋王的李克用/朱邪翼圣,也不得不离开北都太原府,而亲自前往督阵和坐镇。不然的话,以那些代北藩部唯事强者的传统和惯例,以相对残破的雁门关及六郎李嗣本带领守军本身已然是连连告急;更别说还要提防关内藩部有人与之暗通取款,而在关键时刻引为内应什么的。因此,在李克用亲自出镇雁门后。除掉正在上党盆地的泽州地方,与成德、河阳军三足鼎立而相互对峙中,处于守势的的十一郎史敬思和十二郎康君立;奉命留守北都朝廷兼拱卫圣驾的三郎兼世子李存勖外;现如今攻取河中的南路大军当中,却是以诸假子子的大郎,蕃汉内外马步军副总管李嗣源(邈吉烈)为主,二郎李嗣昭(韩进通)为佐副,统率河东镇本地募集的步卒三万,沙陀三部的健骑八千。此外,又有叔父辈李克宁,及其新收的养子李存颢、李存实,所率领的代北各部藩骑万五为左右两路偏师;再加上征发转运的民夫;号称十万大军。堪称是眼下穷尽河东镇之力,所能够拿出来最大最强的阵容了。然而,巨大的阵容也意味着巨大的后勤补给和维持军序的压力所在。因此,在这临汾城下每每滞留上一天,就意味着海量人吃马嚼的钱谷如流水倾泻而去。但是因为沙陀部出身所习以为常的惯例,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将沿途地方给吃干抹净。这就让军中李嗣昭(韩进通)为首的汉姓军将有些不满和怨声;至少他们再怎么罗括和聚敛,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或是破坏过甚。至少也要留下可供出产和征募的丁口。然而以南征总管李嗣源(邈吉烈)为首代北、塞外背景的藩将,却是毫不顾及他们的声音而轻易压制了异议,仿若是不管不顾的打算一路抄掠着,就此吃到河中镇的腹地去。所以,身为副手的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李嗣昭(韩进通),在内的一干将领及其部属,就顺理成章被留下来继续围困晋州之所临汾城(今山西临汾附近);而由总管李嗣源(邈吉烈)带领诸将四出扫荡地方,攻城略地以为就食和哨粮去了。对此,李嗣昭(韩进通)怎么可能毫无怨言和不满呢,只是他依旧以大局为重的理由安抚和压制了部下当中的异见。但只要能够以较少代价拿下临汾城这个河中镇的枢纽要地,以及城内相对充足的集藏,那就自然立于不败之地了。而作为始终被塞外、代北出身藩将们压过一头的河东军将们,如今所能够仰仗和抱团的主心骨,李嗣昭(韩进通)也就有了更多的凭仗和资历,在那位父王面前位置争取到更多的资源和权势了。就在城内厮杀持续到了日上三竿之后,作为临汾守将之一而在城破后依旧负隅顽抗的王珙,就在满身血污而形容惨淡的被人执送到了李嗣昭(韩进通)面前;“给他一个体面和痛快好了!”然而还没有等王珙抬头起来开口求饶或是怒骂,就见李嗣昭就断然下令道;然后就这么拖出数部外而手起刀落将其斩首当下:然后他才对着簇拥在身边的诸将,重新缓缓的开口道:“我辈当以此寮为戒,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若非城内彼辈相争,我军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儿郎,才能功德圆满呢?”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多久,众将士还来不及开口附和和呼应;就有一名军校仓促奔走而至嘶声叫喊道:“都率不好了,九衙内所部突然从已经打开的城北,抢道入城了。。”在场诸将的话到嘴边都顿然咽了回去,而变成了三个字:“坏事了!”“九衙内”就是吐谷浑部出身的突阵指挥使、左厢马军都指挥使、仪州刺史李嗣恩(骆养性)。因为之前屡屡攻城不下而在攀墙时身负重伤在营修养;因为也未尝通报对方。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奋起,给突然兴兵杀进了城内去了。以这位暴烈凶狠的性子,一旦入城之后自拍是要加倍屠戮和抄掠以为报复才是;更兼他素以南征总管李嗣源(邈吉烈)马首是瞻,率领唯一一支藩骑人马,被留下来未尝没有督阵和制约围城各部的用意。而这时候,能够约束和阻止他的人俨然没有几个了。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不由集中在了身为名义上主将的李嗣昭(韩进通)身上,最终又变成面无表情而手指隐隐颤动的李嗣昭(韩进通),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眼:“随某进城!”而在南方的绛州境内,山河逶迤,群丘如从,正当汛期而青黄相间的汾水中流,如蛛网一般在沿途流淌的山峡、谷地之间,又分分合合的延伸出许多支系来,最终在下游蒲州境内的宝鼎县汇入大(黄)河之中。一支打着青旗的漫长队伍,随着轻快的鼓点和笛子声的节拍,按照三四人为纵列,前后五六十步间隔着许多满载车马的次序,而在此起彼伏的响鼻和嘶鸣声里,缓步蜿蜒河谷微微起伏的低矮青丘间。一段队列打头的如今已是一名队正王健,也时不时转头在打量着与大江南北一路转战过来,而雨热湿重的岭南,秀丽温婉的江东,江湖纵横的荆湖,暖和润泽的蜀地,干燥坦阔的关中,截然不同的河东风光。虽然他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总也吃不够的馋嘴小卒,但是还是留下来在行军途中稍有间歇,总是忍不住要含上一块粗板糖或是颗青梅干、桃干什么的,依靠那种让人充满口水的愉悦滋味,来做为提神醒脑和解乏的习惯,所以他比别人还多几分精神。只见这里沃野连绵而河川蜿蜒,阡陌纵横而灌渠河沟遍布期间,看起来就是一片自然天成的良田沃土;而且又正当是秋收之前的盛夏之末,大片青色中开始泛黄的禾丛,直接被持续的夏日晒出青叶的芬芳气息来。只是原本应该忙碌在田地里,为这些青青麦穗除草和追肥的农人、乡民,却是不见踪影而任由天边半生的野草长的比麦穗还要更高;看起来就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似的。而如此之多将要成熟的大片庄稼,就这么抛荒在田地里而无人照料,这让他不由习惯性的有些可惜和肉痛了。哪怕就是就此抢割下来作为牲口的饲料,或是晒干了熬成祛疫的青苗汤也好啊1这时候,前方突然飞奔过一名背插小旗而满身汗淋淋的传讯快骑,对着他们接二连三的喊道:“前方西北五里外,太平县(襄汾县古城镇)城下开始接敌。三级战斗准备。”而随着这些飞掠而过的叫喊声,被当空日头给暴晒的有些昏昏沉沉的队列长龙,也一下子像是惊醒过来似的。顿时在道路上随着鼓点声依次减速下来,然后脚步不停依照哨声的各自取出壶囊辍饮起来。又有队中老卒和士官越过纵队中的间隙,而在后方马车和驮畜上取来成叠的胸甲和蔽膝,逐一分发行进中的士卒,而让他们能够在脚步不停下依次利索的套挂在身上,又相继收紧成结。然后,王健也按照无数次训练过的一般,轻车熟路的将竖背身后的火铳给揭开扣结,横跨到胸口平稳而小心的装入纸管子药,再戳开纸筒的末端而连扳开好几下机簧,确认下一步就可以击发的良好弹性。而后将腿上挂着的细刺剑压扣松开,变成随时可以顺手抽拔的状态;而在队中另外一些拿着转轮铳的老卒吗,则是将压好引火的几个弹轮,插在腰间皮具触手可及的位置。又有几名拿着双发短铳和三眼手铳的掷弹手,也将腰上逐一的塞满起来。仅仅是减速行进的几刻功夫之后,这支轻装行进的队列就已然完成了基本的战备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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