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之后的第二天,潮阳城的一处园子之中,也得到了相应消息。“这就退回来了,果然是油盐不进啊。。”一个居养体气而看起来颇为慈眉善目的微胖老者,一边对着水鉴泛光的大铜镜抚正衣冠,一边正在接受边上心腹家人的回复和回报。“不过,他这回话又是什么意思。。”“怕是根本看不上这点好处,而坐地起价的意思吧。。”心腹家人颇为小心的揣测道“只怕个中所图不小的。。”“愿意坐地起价就好,。。这就是个可言交涉的态度了。。”老者不由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总比一股脑儿不由分说,就要与我们为难的好啊。。”“毕竟人家手下可是握着刀把子的,稍作低头和退让又当如何。。”“只要能够在这一条线上交涉的下去,便是我们的机会了。。。”“大可先顺着他的意思来好了。。先接下这个善缘再说。。”“如果他要功劳和赚名声的话,我们也大不了舍些本钱成就他一些又如何。。”“把那些丐头手下恶迹显著的挑一些出来。。”“脏东西用的久了,也要适时的汰换汰换,才给下面的人出头的指望不是“再搭几个走失的人头,算是送上一场人情好了。。”“之前历任那些喊做震天响的官人,也不都是这般打发过去的么。。”“这世上之辈大多所求,要的无非就是名利二字尔。。”“就算我们好不容易籍着这个时机和由头,才坐下了这么一大笔生意的。。”“拿出来一些捧他顺他,又算得了什么呢。。若能换的长久安宁和周顾。。”“哪怕全数舍出来成就别人,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呢。。”“我们可是根基在斯土的坐地户,与这些逞凶一时的草贼打可虚与委蛇,却始终走不上一路的。”“千万不要舍不下眼前而因小失大了,眼光宜放的的长久些才是。。”这时候,一个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影毫不避讳的闯了进来,不由让在场各人脸色一变,然后又放松下来。“你又去哪儿了。。”对着这个儿子不由的有些不满和瞪眼道“不知道近期有些妨碍,行事要低敛一些么。。”“儿子当然也是了家中的公事奔走了。。”身上满是酒气和脂粉味的年轻人,却是不以为然的道。“不是阿爹你吩咐的,寻机带这些头目去找些乐子么。。”“厮混了有些日子后,昨日里不就给引见了个大头目了。。”“还招来了几个同阶的朋党亲旧什么的。。”“所以孩儿临时就改放到城东的园子里去招待了。。”“那些泥腿子,又哪见过几番风月战阵啊。。”“初来乍到时,各种骇然失态的怕是手脚都不知往哪儿着落。。”“可没几下熟络厚,就变了一番人等似得各般丑态齐出了。。”“这不都放倒下来又安顿好了,我才赶回来的。。”“那他们可曾又落下什么口风没有。。”老者不由脸色肃然追问道。“有的有的,便就是那虚和尚,可不是好相善于的人物。。”年轻摇头晃脑的费力想了一阵后。“便就是在草贼之中亦是颇得众望,擅出主张而多有言听计从之处呢。。”“据说那套抄掠拷逼大户的手段和章程,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呢。。”“你这么一说,我心中又有些隐隐的不够妥当了。。”老者不由又皱起眉头来。“还是得多加上几分确保的手段才是。。”“什么人。。”他突然怒吼一声。就听得外间一声当啷,一个长相清秀的婢女站在一盏打碎翻到的汤羹前,哭丧着脸而露出骇然失色的表情来。“奴。。。奴,只是给二郎送过醒酒茶汤来。。”“原来如此啊。。。”老者不由变了个脸色。“那是我错怪你了。。”“回头去二房领一贯钱,买块细布来这身换了吧。。.”“谢。。谢。。谢过太爷了。。”女婢如蒙大赦的赶紧起身而走。“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然而回过头来变得表情森冷的老者,对着自己的儿子道。“看在她曾经伺候过你的份上。就弄个暴病不治好了。。”“不用再打发到那些人哪儿去了。。”。。。。。。话说两头,在周淮安这儿乘着酒意一觉睡到天光大白。派去废园搜寻的人回报,果然不出意外已经一无所获,只留下一堆乱糟糟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已。而事情牵涉的那几家人,都已经提前迁走而不知所踪了。而木器作坊有所重大嫌疑的学徒大师兄,也已经回乡下去探亲,而一时半会儿找不见人了;可以说是整个过程都整治的滴水不漏,除了自己这边最后一个人证之外。但是这也同时暴露出了一个讯息,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有人不希望他盘根究底下去而已;这就是身为地头蛇的能量和下马威么。不过,这也不是周淮安所在意的重点,只是明面上姑且尽人事一般的应付手段而已,真正的关键还是落在其他地方。“昨天这点时间,你倒是认出了几个人来么。。”随后,周淮安对着已经改头换面的少年小贝道。“只认出来一个而已。。”一副义军士卒打扮的少年瓮声道。“有一个作为突破口也够了。。”周淮安点点头道。“不过,接下来你还得和他们一起出去转转。。”“练习一些盯梢和反盯梢的本事。。”“若是能够引出更多的可疑人等就更好了。。”然后,是军中陆续回报上来,新来的两位副手的一些日常动态和反应;比如这个副管林忠一来就带人四处查账,又比较喜欢抓人的错失,已经有好几个义军头目因为各种缘故栽在他的手中,而吃上了不少苦头了。而这个刘智则表现的像是个训练狂一般,对于周淮安留下的这套东西倒是赞不绝口的;因此各种额外增加的操行顿时让人有些叫苦不迭起来。因此,许多人对于周淮安能够回来,普遍抱有某种欢迎和庆幸的情绪、态度;不过周淮安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上能看到的这么简单。毕竟是在此之前已经见过了足够多人性丑恶面的东西,他宁愿在事情未明了之前,未雨绸缪的做最低下限的打算,也总比事到临头措手不及的被迫接受现实和即的结果的好。比如副管林忠的表现还算比较正常,就算是通常要抓权前所树立权威的一些常见手段而已;就算是有所针对的布局和算计,也可以在熟悉的范畴和主场之内,见招拆招的对付过去。无论是以正任营管的天然优势和名分将其打压下去,置其不敢轻举妄老实做人;或又是通过部下中的布置,将其架空起来成为两不靠的摆设;周淮安都有一定的把握和心里准备。但是在刘智那边,刻意加大训练范围和强度的作为,看起来是出自公心没有什么问题,最多就是有些操之过急的倾向;但是换一个后人常见的角度来看,就很有些反装忠的阴谋味道了。毕竟,他当初制定的标准和流程,是经过战地间的多次实践和改良之后,才初步确定下来的试行方案和结果;可以说,是从大致程度上综合考虑到了,这些穷苦人出身为主的兵源,在身体素质的平均基准上,最大程度的耐受值和潜力挖掘极限。因此,在更加科学的数据和合理方案出来之前,妄自加以改变和调整会惹出一些,诸如基本的体能透支到尿血、虚脱等脏器的慢性身体伤害,甚至是积劳成疾的过劳死之类,等不必要的麻烦和后遗症来;如果这么做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彰显个人的风格和手段倒还算好了;最怕的是后世网络上最常见的那种明粉实黑,或者说是“打着红旗反红旗”的手段;为了反对和抵触一个最基本的方针政策,就是无视实际情况而机械教条的将其推行到极致,活着矫枉过正的彻底扭曲掉;然后,待其水土不服的惹出许多非议和争论之后,再裹挟以所谓的“群众呼声”“群情反对”“民不聊生”的情由,名正言顺的作为相应政策最基本的天然原罪,来博弈和对抗掉更多来自上级的指示和政策。这就是自古以来形成体系的官僚们,最常见“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基本博弈手段之一。他虽然视眼前的这些为一时的过度和栖身之所,也并不算是太过的看重这些,别人眼中可能需要斤斤计较的细节得失;但不代表他就可以眼睁睁的坐视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仅凭一个一张纸带来的名义和头衔,就轻易夺走和侵占自己所创立的这套东西。毕竟事态的主导权在谁的手上这才是一切的关键。就算他将来想要脱离的时候,也不能自己背后的安危和事态的演变方向,随随便便的付诸于他人之手,或是寄希望于别人的心情和道德水准之上啊。(三七中文www.37z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