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还牵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正是李春华的丈夫赵刚和儿子赵玉宝。
父子俩都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衣,男人身上还背了个蓝色的双肩包。
端末把人让进办公室,这才发现,赵刚的一条腿是跛的,走路的时候,那条腿僵着,整个脚都拖在地上。
办公室里没有沙发,端末拉过两把椅子让父子俩坐下,又用纸杯接了两杯温水,放到他们面前的办公桌上。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蒋沐阳没在局里,陆无川去了法医处。她毕竟是第一次参与案子,不能擅自做主。
十多分钟后,她按照陆无川的指示,将赵刚父子带到了后院。那里有一幢四层的红色小楼,正是法医处的所在。
一楼接待室,陆无川简单跟赵刚交流了几句,目光落在赵玉宝身上:“孩子就留在这儿吧。”
小男孩儿听说不让自己跟着,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襟,眼神中带着惶恐,就象是怕被遗弃似的。
陆无川半蹲下,双手撑在膝盖上与小家伙平视:“爸爸要跟叔叔谈点儿正事儿,跟阿姨在这儿等着,好吗?”
端末也觉得那种血腥的场面会给小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但她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细致耐心的时候,那语气温柔得跟平时完全就是两个人。
赵刚把双肩包塞到儿子的怀里,嗡声嗡气地说:“等着。”
赵玉宝瘪了瘪嘴没敢再说话,把包紧紧抱在怀里。
端末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玉宝乖,这块糖吃完,爸爸就回来了。”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赵玉宝抬头看她,犹豫了片刻,才把糖接过去,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姐姐,我妈真的死了吗?”小家伙含糊不清地问。
端末在他身边坐下,也没管他对自己的称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玉宝是男子汉,没有妈妈在身边一样能健康的长大。”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失去亲人会有多痛。
赵玉宝唆着嘴里的糖,哼了一声:“死了更好,省得丢人现眼。”
端末没料到这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扭过头看他。就见小家伙脸上丝毫没有悲哀之色,反而带着冷漠。
“你别瞪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赵玉宝微低下头,“她都好长时间没回来看我了。他们都说她是出去卖的,都不跟我玩了,还总欺负我。”
想必他所说的“他们”应该是指他的小伙伴。
农村人说话不太避讳,孩子又口无遮拦。就算他们不清楚究竟什么是“卖”,也总归明白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对赵玉宝自然也就瞧不起。
就象当年,尽管她顶着个烈士子女的光环,还是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只是她心里有再多的怨气,却从来也没想过让那个女人去死,甚至连诅咒她过得不好的心思都没有过。
因为不管做了多少错事,毕竟是她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给了自己生命,还给了自己一个美好的童年。
这些年过去了,想她的次数越来越少,若不是每个月准时的入账信息提示,她甚至都要忘了在遥远的国度,还有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