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稍等。”府卫恭恭敬敬侧出一边挡风的地方让给朝夕。漫天淅淅沥沥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在肩头,她也顾不上拿伞来遮挡自己。此刻静下来,枝头的梅雪落在脚边,便是拢紧了身上的狐裘大氅,依旧寒冷无比。
“外面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待进到院子,院中管家伯恒守在房外,拧眉问府卫。
府卫小声道:“伯管家,是夫人来了,想见相爷。”
“哪位夫人?墨雨轩中正有客人在,爷不便见他们,你让他们回去吧。”伯恒面有威宁,不悦道。这些府卫一向懂得规矩,这次怎的这般没有分寸。
“是大夫人。”
“大夫人?”伯恒差点想说大夫人是谁?敢情府中早已把这位给忘了。想了一会,伯恒终于想起来,脸色却是越加难看。“她没事跑来干嘛?”难不成也想学那些如夫人来打探相爷的生活起居,或是来讨好司夜离的?正好司夜离这两天头风脑热,这件事尚未传出去,也难保那个女人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故意来借机示软的,伯恒打从心底不喜欢她,也就根本没把她当主子看过,自然谈不上敬重之说。伯恒一时有些头痛。对府卫道:“打发她回去,爷是不会见她的,让她死了这条心。”
府卫颇为难,两边都不可得罪,偏他夹在当中,里外不是人。犹豫来犹豫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
巍峨的宫阙楼宇中,房门紧闭,却是另一方天地。坐在上首的男子敛眸沉思,半晌,眼缝开阖处,眼底的精光越加透彻晶亮,唇角微微撩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对着侧首紫衣华服的男子道:“潇然,你的消息是否可靠?”
紫衣华服的男子头束玉白簪,举止间风华无度,端得是一副风流潇洒。他端起茶盏,用盖子将滚烫的茶叶拨开,又凑到鼻翼下,闻了闻茶香,才慢悠悠呷了口茶。
坐在华服男子对面的黑袍男子看不下去了,他性子急切,哪容得这慢吞吞半天都吭不出一个字的鲁潇然,拢在掌间的指骨正要发动暗器,鲁潇然却像是幡然感受到了威胁似的,抬头冲着他笑道:“唐枫,你觉得究竟是你的梨雨针快,还是我鲁家的暗器快呢?”鲁潇然自得道,挑衅地看着唐枫。
“要不咱来比比?”唐枫恼怒道,作势要站起身,被上首的司夜离止住。他也知道他们俩最是喜欢抬杠,未必会真打,每次见面都要来这几回,两人性子又是截然相反,难免会一句话不和就掐起来。
只是想要他们静下来,也未必是难事,司夜离抿唇道:“潇然,颜九最近不是去兖州找你了么?你是不是没告诉她你来了凤都?”言下之意是我可以派人去找她过来。
果不其然,鲁潇然闻听颜九,脸色顿时骤变,冤憎恼意的哼了哼,挥开折扇,嗔怒道:“子离,你是否在怪为兄的没有在你大婚时前来恭贺,故意提起那个丫头的?”鲁潇然和颜九的事司夜离是最清楚不过,颜九这个丫头既唤他一声六哥,与他也是最亲近的。她喜欢鲁潇然,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成天追着他屁股后面跑,偏她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鲁潇然对这个妹妹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自从知道她的心意后,恨不能躲她躲到天边去。若非必要是绝不肯见她的,就盼着她能死了那份心。偏这丫头伶俐过人,能哄得鲁氏宗亲对她是服服帖帖,连他那个不问世事的姥姥都拿她当孙媳妇看待,惹得他只好避而远之,常年“躲”在外面,不敢回家。那丫头手段也是高明的,在他身边遍布眼线,他这次来凤都好不容易避过她的暗卫,又怎能这么轻易让她逮到呢。鲁潇然顿时蔫了。
“好了,言归正传。”司夜离避开这个话题,咳了咳,语声沙哑,看来他病的着实不轻。众人也就不再打趣,继续方才的话题道:“你上次和皇上商议用在黔郡赈灾用的米粮和灾银,还记得此事当时是派谁去的吗?”
司夜离想了想,低哑的嗓音越见深沉,反而多了股迷人的魅惑感,他低低道:“似乎是吏部尚书陈政亦吧?此事本就隶属吏部的范围,我后来问过他,他回禀说已办妥当。既已办妥,又如何再提及此事?”
“那你可知这个陈政亦有个宠妾,而这个宠妾又替她的表哥揽下了此事,结果她表哥不仅对米粮中饱私囊,对于用来修葺岭坝的灾银也几乎所剩无几,他用所剩的灾银偷工减料造了堤坝。我闻得此事,特此来告知你,以我的估计,迟早要出事,此事也算你监管不利,你且做好准备,万一真出了事,虽不致会牵连到你,但在西凤帝心中难免不会怪责于你。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好好想想,这步棋万不可有差池,免得受人于柄,这是存心要将你拖下水啊。”鲁潇然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