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在心底嘲笑秀怜,她至死都不知自己被司夜离和黎儿给设计了吧,还以为自己背叛了心爱的男人,却没想到这个男人根本没爱过她,而她赖以生存的相府却有着催要她命的“好姐妹”。那个繁花开盛,平静和谐的相府底下也真如她所料,暗藏着波诡云谲,他的那些个没名分的小妾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来到他身边,看似是当侍妾,实则莫不是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只要想到这些她就觉着可怕,他所面对的不止是朝堂,就连日常生活都要时常提防着,当真不是一般的累。
“那你既然都知道他们有问题,你为何还要留他们在你身边?”她后知后觉问出这句话,看着他拿一副你应当知晓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总算明白过来,他这是将自己所知的棋子都摆在明面上呢,任凭他们如何翻浪都握在他指骨间,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安心,而他自己也需要这表面上维持的局面,否则一样还会有别人被安排过来,省得他花费心思了。这个人还真是,她隐隐有些同情他,更多的是觉着他腹黑,她望着眼前的男子,忽然间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走上秀怜的老路,也害怕不能得尽他所爱,更怕有一天被他算计。
“你当初为何要娶我?”当真只是为了讨西凤帝的欢心,替他解决麻烦,还是为了别的目的?对于这个问题她既想知道,又盼望着永不知真相。她忐忑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残忍的话,那都会将她置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眼底的闪烁都被司夜离看在眼里,他叹息一声,要问的是她,问了堵心的还是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有安全感呢,有些话他不说并非是无话可说,那些事他既做了本没什么不可言的,然而真相是什么,真相是隐藏在锐刀下翻搅血肉模糊的残酷,真相是对她的诛心。如果换成以前她问这话,他会说,但现在他不敢告诉她这些,他在害怕。他怕她知道后会将眼前的美好都覆灭,所以他撒了谎。他吻了吻她的唇角,轻声低喃:“小白,我就算算计天下人也不会算计你的,你不会成为任何人,相信我。”当然从前的不算。他也巧妙避过了她的问话。
朝夕眼底有氤氲的雾气,她努力去看清他的脸,勾了勾唇嘲弄道:“可是阿离,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能办到吗?”过去的她可以不再提。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意味着什么,司夜离唇齿间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的分量,再回答时目光中多了份坚定:“如你所愿。”他笑着将手与她交扣,十指连心,“江山永固,白首偕老。”
朝夕本是没想到他这么快能回复,再不济总该要考虑清楚,可真当听到这话时她反而不知所措了,他……他这是开玩笑吧?再者江山如何她当真不在意,她只在意他。
朝夕表情呆滞,司夜离忍不住捏了捏她,看吧,他妻子是如何的难伺候了,怎么都不能合她的心意。
“好了,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他的承诺轻而浅,就如风过耳般显得不真实,或许大概只是哄她的吧。朝夕被他哄睡觉时如是想,而这夜他也终于没再闹她,两人相拥而眠。后来为着这句话朝夕反倒睡不着,心里是辗转反侧的,身体却是不敢乱动半分,怕他看出。不知为何心里乱糟糟的,似梦似醒间她想到了过去许多事,看到了相府中许多人,有一张熟悉的老面孔狰狞着朝她走来,走得近了她看清那人是秀怜,秀怜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龇着牙狠狠咬上她,她眼底的恨意似在诉说着她为何要将司夜离抢走。她猛地清醒过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入目处皆是黑暗,唯有窗外透进来浅薄的月色。她惊觉的发现床榻另一侧没有人,摸了摸那个位置早已冰凉一片。这些时日他们一直睡在一起,有些时候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她不是感觉不出他的难挨,只是心里上还没做好准备。倒不是排斥,她也知道这种心里很矛盾,或许对他确实太残忍了些。她半倚在床头,心里没来由的失落,这种事她不知如何该开口,也不知能对谁说,可他就这么睡到半夜的走了怎不令她胡思乱想。有些难关总要过的,这些也不是她的错,如果他介意一早就介意了,放不下的其实是她自己。她爬起身,拢了外罩在身上,神思一直紧绷着,直至入梦也没睡多久,又加上那个噩梦扰得她再也睡不着,想去外面走上一走。
夜色还很深浓,院子里静悄悄的。她今日住在司夜离这边,并非是她自己住的阁院,难怪她有些睡不好,大约是不适应。司夜离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反身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他们住的不算太近,需要穿过一栋小楼,她还是回自己那边吧,临走还有些事要处理,走的太急连芷澜都没告诉,这丫头又该要急了。这么想着她脚下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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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融夜色包裹下,男子一身月白长衣笼在暗处,他身后跟随着流锦,低垂着头听他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