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将她给抓起来,快去请御医,还有,还有将王府也封锁起来,该不会还有同党吧?”小妾语无伦次地说着,相较于她的胆色,其他几个小妾早就吓得自己躲了起来。
听到她的命令,府卫们皆反应过来,纷纷跑过来想要帮忙。梅苑中已有不少炭火盆被撞翻,此时混合着撒落的酒水,已经有小火在往上窜,府卫们又手忙脚乱的前去打水。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不知司相府上的如夫人为何要去刺杀贤王,而她不躲也不挣扎,被控制了后只是沉寂下来。对于这个凶手眼下自是无暇去管,小妾唤来了丫鬟忙着将凤景行搀扶入房,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像是流了很多血,她又不敢去动,深怕弄痛了他。凤景行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话,不知是酒意麻痹了疼痛,还是真的醉了。
隔着人海潮涌,杜丽娘一直都注意着主殿那边,一出了事她便第一时间起身去查看,她不敢走的太近,怕被凤景行发现。但那些人拼命往外挤,她想要看清也是不易,不过依着这形势看来这出好戏已经唱的差不多,她的目的已达——代替阿月监视着这场戏的顺利演出。如今戏已闭幕,也是她该退场的时候。再看下去就该被发现了,她并不想在这里与凤景行相见,而他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关她任何事。她勾了勾唇,他身边那个小妾到是让她觉着有些熟悉,她的一举一动与她有几分相似。他果然就喜欢这样的女子,无论是她也好,还是他人于他来说都不甚分别,只要是他喜欢的类型就好,迟早都会被别人所替代。
天色越发的冷了,有几片雪花不甚分明的从天幕落下,砸到她头顶,起初她还没感觉到。正要顺着退尽的人潮一起涌出去时,就听得凤景行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他说:“站住。”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音色沉静内敛,明显是压抑着疼痛。他的唇色惨白,隔着朦胧的烈火烟雾下,他强撑着按住流血的伤口疾步往外走,那一刻他看到了她,不会看错。他在梦境中无数次描绘着她的眉眼,又怎能看错。
身后是小妾追上来不明所以喊着王爷的声音,那当中是担忧与焦急。
他到底在喊谁站住,莫非又是与黎儿一起刺杀他的同党被发现了?不明真相的宾客偷偷转眼看了眼贤王,他的脸色太过可怕,以至于他们纷纷抓紧脚步往外走,心中默念着不要是自己被抓住,否则有嘴也说不清。
“你再走一步,就休怪本王手中的箭无情了。”凤景行沉声说道。就在追赶她的时候他已让府卫取了弓箭拿来,此刻他毫无顾忌身上流血的伤口,用染满血的手搭起弓箭,形成个半弧型,箭的另一端正对了杜丽娘的脊背。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为她听到,她必然知道他所说的就是她。
他都这么说了,杜丽娘匆忙的脚步只好停下来,她缓缓转过身去看他。当两人隔着渐渐疏散的人群,四目相对而望,她目光淡然沉稳,甚至连声招呼都懒得与他打,好像站在她眼前的就是个陌生人。
哪怕是个陌生人也该关心下他个受伤之人,如今他这副模样而她呢,怎能显得如此无动于衷?那一刻凤景行眸底的情绪波动,心潮起伏间恨不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质问她怎能如此无情。可他忘了玄月宫出来之人首要做的事就是无情。他的心痛了,比之身上的伤口还要痛,他想捂住,可是发现他根本触摸不到。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是想她的,他后悔了,后悔当年用她去引出望月,他就不该将她推入深渊中去,害得他们如今成了陌路。他一直以为除了权利其他都无所谓,可是情爱却是这世间最不可捉摸之事,即便压抑了还是会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份情感,此刻的他有些茫然无从,甚至是害怕的。他稳了稳手中的箭,一步步朝她走去。
杜丽娘依旧站在原地,从她目光中能看到他身后小妾疑惑的眼神,随即像是明白般不再追上去。杜丽娘轻轻挽起唇角,明艳的红唇就与那满园的白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雪好像下大了些,有雪片从她耳侧飘落,沾染在鬓发上。她墨发如云,白色的雪花像是点缀般使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美得不真实。她的美是张扬的,与阿月的沉静典雅不同,她美得恣意,美得妖娆。
凤景行只感觉心头一沉,被她的美所吸引住所有目光。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甚至就连她站在那里都未能再靠近一步。他其实想问她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也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可这些寻常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问。然而他却不愿就这么放走了她,如果她这一走,他又不知该去何处寻她。哪怕被她怨恨着也不愿与她形同陌路,如果能被她恨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