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燕帝猛地一怔,他们,他们竟也被他收买了。看来他的大势已去,就算再反抗又有何用,还不是要落个骂名,于谁都不好。
“父皇若是想反抗也不是不能,父皇手中握着军权,只需派军队将儿臣镇压,可是父皇能挡得住这悠悠众口吗?还是父皇也想同儿臣决裂,让往事再上演一……”遍字被打断。
东燕帝怒声呵斥道:“住口。朕知道该如何做,拿笔墨来。”他说罢再不去看百里无殇。
百里无殇接过东燕帝写好的圣旨,紧拽在手中。那沉甸甸滚烫的圣旨就像是他无数次流过的血,而他紧握的是他人的生死,他再不用卑微看谁的脸色,他再无需祈求可怜施舍,那些欺辱过打骂过要他死的人,他终有一天抬高了头,高高俯视着他们。多年的隐忍终究找到了归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王先开口跪叩道,随后大臣们也一同跪叩下去,朝呼声从燕宫远远传开,直冲九天。
“好了,不要打扰太上皇静修了。”百里无殇转身躬退着出了殿门,直奔紫仪宫。
“公主,您莫要再伤心,娘娘必定不想看到您这副样子。”从前在明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劝解道。
颜九一动不动坐在窗前的铜镜前,这两日她瘦了好多,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早在鲁潇然过世后就凹陷进去,此时更是瘦得可怕,身上几乎摸不出什么肉来,连云缎的宫服穿在身上都感觉像能飘起来,空空荡荡的。而她眼神黯淡,那双充满生气的眼眸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像是个空洞的木偶。这样的颜九是可怕的,她遭遇那么大的变故能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看在宫女眼中都是心疼。从前那个活泼善良的九公主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活着的颜九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孩。
颜九忽然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她爱的人都死了,爱她的人也都死了,只留下她还活着受罪,这不是可笑是什么。
“采儿,替我将那套粉荷色织锦云缎长裙拿出来,我要送母妃出宫,我不能让她死了还葬在皇家墓林中,母妃不会愿意的。”许久不说话,她的嗓子有些发哑。
宫女见她终于肯动了,刚要喜极而泣,却不想在听到她的话后更是惊慌哀求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呀,贵妃娘娘是皇族人,她不葬在皇陵还能去哪。公主莫要任性,这是贵妃娘娘身份的象征,也是唯一的归宿。”
“胡说,为何母妃就一定要葬在这里才能彰显她的身份了?她是东燕国最尊贵的女人,这是个无人能抹灭的事实。母妃必然不想在东燕帝百年后再见到他,与他再有什么牵扯不清,她会同意我的做法。”恨及此,她竟是连父皇都不愿意再叫了。
黑色的皂靴踏入紫仪宫中,抬头处却是瞥到了暗沉死寂的白绫,与他那招展的明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百里无殇心中顿时一阵反感,心头的怒火也越发的不可揭制。阂宫上下都在为他的回归而欢庆,更别说是东燕子民,一扫颓败气势,俨然有种强国的凌厉,而她呢,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还是她以为如此就能添他的堵?百里无殇伸手一把将挂起的白绫给扯下,抬脚狠狠碾压而过。
“很好,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那就不劳我动手了。只是父皇都说了你母妃心思毒辣,谋害皇族子嗣,擅权专政,怀有狼子野心,诛其九族。那这九族是否也包括你呢?”他挑衅地问道,扬起唇角浅露出个凉薄的笑来。
百里无殇的话无疑是在颜九心上撒盐。他已经得势,如今还要咄咄逼人,他做的那么明显,就算颜九想不搭理都不行。她一身素服,墨发中挽了朵白花,脸色憔悴苍白,像是朵干涸的花,明明那么娇俏美丽的一个人,愣是被折磨的不像样子。加注在她身上的痛并非是皮肉之苦,可却是永远都难以愈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