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前一日,那是阿月在凤都的最后一夜。她被困在宫殿中,与外界隔绝。她失踪了一日一夜,想必此时已经惊动到了杜丽娘等人,她只希望他们不要来找她,省得多生事端。此事到了这里她已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只能见机行事。且她体内的毒性极是强烈,甚至催动了她的寒毒,她脸色惨白,趴在床榻上,眉宇间皆是冷汗岑岑。
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到了有人在叹息,轻轻叫着:“阿音,阿音……”是谁?阿音又是谁?她只觉着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痛欲裂,仿佛要坠入黑暗中去,永远都不得醒来。
夜色浓尽时,阙仙楼中也接到了消息,小祭司将西凤帝派人把阿月带走的事一并告诉了杜丽娘和苏映寒。北魏路途遥远,即使飞鸽传书等到那边的消息也是第二日了,他六神无主,需要及时想出办法来救阿月。苏映寒留在凤都的暗探皆是能供来给阿月用,但小祭司不敢就这么直接去找他们,没有上面的命令,贸然出动营救阿月只会是适得其反,到时弄不好还会害了她,那他们就万死不能赎罪了。
杜丽娘得知消息后脸色顷刻就惨白了,搁在桌案上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就知道阿月在司夜离面前暴露身份会惹上危险,她就不该这么冲动,中了那人的计。或许她自己还不承认,可是她敢说面对那人时她就能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吗?那是她一直都在努力做的事,可遇到了才知理智根本不是能控制得了的,否则她就不会再次被同一人利用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彼时杜丽娘尚未想到阿月就是这次和亲的人选,只是西凤皇宫那么大,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想必到了此时西凤帝也发现她是谁了,否则不会将她扣押下来。那他会怎么做,是秘密处决了她吗?这是杜丽娘唯一能想到的。她无法冷静下来,内心里是一片焦躁,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月去死,她一定要救她,就算明知前路是荆棘丛生,有去无回她也要去,他们这些人活着本就是为阿月,若她死了,那他们也没了存活下去的必要。
“你通知人准备下,我们即刻前去皇宫夜袭,哪怕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将公子给救出来。”她交代下去,自己也去换衣了。
彼时深夜中的相府也是一派亮堂,迎着夜色中渐渐下起的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将烛火笼的雾霭朦胧,而一人却是彻夜难眠,始终伏在案前,想着白日暗卫探听来的消息。荀子墨陪同在一侧,替他将杯中的茶倒了又续上,然而他今夜并未有饮茶的兴致,只是一直在沉思,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日前探听来的消息是说西凤帝即将要嫁去南晋位郡主,然而此前从未听过有什么郡主之人。他便起了疑心,只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本来已经收集了凤景行的证据要由叶裴呈交上去的,可凤景行却来了招先声夺人,以轩辕澈和亲之事来将两国关系缓和,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西凤帝也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有的事都是算计好的。既然未能将凤景行拉下来,那他势必会反击,他也早已有了准备,只是不知他会如何反击。他被罢黜了官职,未能进宫参加国宴,也就未曾听闻西凤帝与轩辕澈之间的谈话。圣旨传出时基本已是确定了此事,这个凭空冒出的郡主不仅令人生疑,看来还非常的神秘。难道说是西凤帝早就秘密训练之人,为的就是要做这些事?不会,以西凤帝的智谋他想不出这么缜密的计划来,那个人只会是临时之选。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弃,只派个郡主前往,这就让人非常看不懂了。他是真心想和亲还是假意?若是真心,那他就该让自己的公主去,只有公主将来生下皇嗣那才是巩固两国联姻最好的政治砝码,并非是个什么郡主的。
他隐隐觉得这个所谓的郡主身份很可疑,打探下来的消息却是令人震惊。到底是谁将阿月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的?西凤帝想对她做什么,难道只是将她远嫁那么简单?她如今被困宫殿中,四周都有大把的禁军看守着,便是从前身为禁军统领的叶裴都无法靠近,看来西凤帝是下了铁令要对付阿月了。
手中不知何时被塞了杯热茶,他也没感觉到痛,却是看得荀子墨揪心。荀子墨刚要想抽走,就眼见着他将瓷杯捏碎,滚热的茶水混合着碎片全倒在他手心里,他却不甚在意的道:“子墨,你去看好林愫,千万别让她前往皇宫,这必是西凤帝的计谋,当年让阿月活着逃了出去,他心中必定想到了有同谋,此次绝不会再让他们逃脱了,所以他们若是去皇宫那就是去送死。”
他这么说着,荀子墨想要替他包扎的手一滞,顷刻就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离去,脚步微乱下对他抱拳谢道:“我必阻止他们行动,但也请护她周全,愫愫虽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但我能看得出来能再次回到西凤,以真实的面目面对世人,她背后忍受的痛苦绝非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她或许心中充满了仇恨,但我曾与她相交过好几年,她不是那种泯灭人性之人,她所带领的望江楼也绝不与玄月宫中的其他人一样嗜血成性。相反,她有自己做事的准则,是非善恶划分两边,即便是她真的做错了,我相信过去的一切也早已抵消了她所有的罪过。她是那种会为了在意之人相护到底之人,若非是她对愫愫的相救,我与愫愫也不可能终有一日打开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