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在宫闱深处,距离挨着前朝的重华宫甚是遥远。
然而锦画堂这一路行来,不但走得不疾不徐的,偶尔还会绕个道去御花园转上一圈。甚至还特意绕到重华宫前方的太液湖那边去,围着偌大的太液湖转了一圈。
于是,等到逛尽兴了的锦画堂终于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行至重华宫的宫门外时,都已是下半夜丑时末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抬手,于重重夜幕下推开重华宫那扇厚重的宫门,入眼所及之处,不见半支火炼金丹的身影,只有满地的皑皑白雪。
是了,现在还是初春,连前些天下的雪都还没化呢,又哪里可能会有火炼金丹……
不疾不徐地踏进重华宫的宫门,踏着满院子的皑皑白雪,锦画堂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了重华宫里那间她出嫁前常住的寝殿。
推开殿门,走进去,凭着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之久的记忆,锦画堂很快就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出了两只打火石、几只火折子以及几支夜里照明用的粗蜡烛。
锦画堂试了一下,可能是年月久了,那几只火折子已经没用了。到是打火石还能用。
经过几次努力的敲击之后,锦画堂终于成功地点燃了一支蜡烛。
随着那微弱的烛火逐渐趋于明亮,原本黑暗的寝殿,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放眼四顾,久无人居住的寝殿里竟然纤尘不染,干净得就像她当年还住在这里时一样。
殿内的装饰摆设,全都是她出嫁前的模样。不仅没有缺少什么,且所有的物件全都放在原来的位置,没有挪动分毫。
走到放在那张合欢榻尾的紫檀木衣柜前,打开柜门,就见柜子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堆大红、朱红、嫣红、深红、水红、橘红、杏红、粉红、桃红、橙红、绯红、银红的衣裳。
那些红作了一堆的衣裳,俱都是凝胭公主锦画堂出嫁以前备下的衣裳。有些衣裳是锦画堂已经穿过的,有些衣裳甚至还是崭新的连试穿都没有过的。
虽然已时隔多年没有碰过这个紫檀木衣柜里的衣裳了,但锦画堂仅仅只是扫了一眼那些衣裳摆放的位置,便精准无误地伸手抽出了她想要的那一身衣裳——
一件大红色的,用银色丝线在裙摆处绣满了盛开的牡丹花的齐胸襦裙。
这件裙子,是她十四岁及笄那年穿过的——且只在她及笄那天穿过那仅有的一次。
蓦然回首,漫漫五年的光景啊,竟就这么转瞬即逝了。然而五年前于那场宫宴上发生的一切,却仍旧仿若昨日——
五年前,凝胭公主锦画堂,就是穿着这身红艳似火的齐胸襦裙,在那场为她而设的及笄宫宴上,跳了一支舞,唱了一首词。
还记得,那年的那场宫宴上,他跪坐于宴席间,冠发间簪着一支檀木簪,着了一件天青色的儒袍,指尖捏着一只青玉杯,眼神似醉了般迷离,唇畔却始终含着抹浅笑。端得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龙章凤姿,天质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