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冷冷的宫殿中,只一盏烛火幽曳,昏暗的光照在墙边独坐的青年身上,显得身形愈发消瘦,如玉的手已经能看到突出的骨骼和暗色的青筋,许久不曾好好打理的长发散在肩头,衬得肌肤苍白如纸。
窗外风雪飘摇,他却赤足而坐,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似的,连件袍子也懒得披上,冻得指甲发红。
外头传来推门声,他连眼皮都不稀罕抬一下,望着投在地上的一缕光,看得出神。
直到来人走到面前,踏灭了那道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素玄色的衣摆。
黯淡,无趣,教人心烦。
他皱了皱眉,别开了视线。
“起来。”执明的声音是冷的,带来的风更冷。
陆君陈一瑟缩,没有动弹。
“让你起来,耳朵聋了?”对于他这种态度,执明显然很是不满。
陆君陈沉默几许,有些不耐烦了:“干什么,前日才取过血,又急着要?”
口气生硬,恨不得化成刀子往他身上扎。
前日剖在他心口上的伤连呼吸都觉得疼,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熬过刚取完血的那一夜的,去鬼门关转一圈也不过如此,何况他都不知在生死边缘来去多少回了。
被困在这八年,他起初还会对逃走抱有希望,但被抓回来的次数多了,也累了,他无数次想过自己会不会在某一次取血的时候没挨过去,就这么一了百了了,其实那样也好,省得这一天天,连活着的盼头都没有。
他别开脸,望向还未关严的半扇门外漫天翻飞的雪色。
每每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都寻不到任何出路,一座山谷,怎么都逃不到尽头。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苏门山那边也许已经当他死在妖邪手里了。
师父……是不是把他忘了?
想到自己会被世间遗忘,在这座不知在何处的山谷里渴盼着死的一天,他就觉得很想大笑。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想笑过。
“这么跟我闹有意思?闹了这么多年还没长记性?”执明不悦地蹙起眉,冷笑了声,“莫说你现在一心求死,就算你真的只剩一口气了,我要你活着,你就得永远呆在这!起来!”
他失了耐心,伸手去拽人,气头上的劲儿就收不住,陆君陈又刚被取过心头血,这么一扯,便撕到了才有愈合之势的伤口,疼得他溢出了声。
他的脸色陡然惨白,执明不由得怔了怔,仅这一瞬的犹豫终于被陆君陈“钻了空子”,不晓得这会儿是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他推出数步,踉跄着撞在石柱上。
陆君陈这边也不好受,他本身就带着伤,全力一推,也伤及自己,血几乎是转眼就染透了衣衫,赤色的一团,分外刺目。
他扶着墙几次想站起,都使不上劲儿,最初的那几次取血终是伤及根本,即便之后数年都是半年取一次,他也很难恢复如初,整日恹恹,没有什么精神。
执明从短短片刻的愕然中回过神来,看着还在同他找不痛快的陆君陈,不免有些生气。
“不识抬举!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陆君陈溢出一声冷笑,“若不是我的血能治好敖洵的病,你早就杀了我以绝后患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对你‘感激涕零’?呸!孽障!”
他厌恶至极地啐了出来。
活着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