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鹿城是在次日午后,陵光本想先将陆君陈送回苏门山安置,但路途遥远,往返耽误时间,且追兵也许已经察觉到他的行踪,让他一人先走她也不放心。
思来想去,还是先将人带入城中,至于内伤,则靠丹药暂缓。
陆君陈对自己的性命似乎总是淡若云烟,在看来活着是福,死也不是件非要哭天抢地的事。
晓得自己便是吃再多丹药,也不过续个数年寿命后,他释然得比陵光预想中还要快,比起自己,他更想为同门,为这个还有许多人能够活下去的世间做点什么。
就这一点来说,陵光倒觉得自愧弗如。
她曾从霓旌口中听说过鹿城,然今日入城后却觉得城中气氛与她听闻的有些出入。
不过已经时隔多年,想来多少也会有些变化的。
她与陆君陈在城中转了一圈,没有打探到饕餮的下落,倒是听闻前些日子有一妖邪闯入城中,杀了不少人,官府请了些道行高深的僧人,正四处找寻这个作恶多端的妖怪下落。
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除了烟花场所,便是茶馆肆驿了。
她作为阿九时本就在青楼长大,对于这些地方并无多大成见,但瞧着陆君陈一脸窘迫,站在门前欲言又止地来回踱步,恐怕进了这地方,这清清白白的公子哥儿就要打开新世界大门了。
她在巷子外转了一圈,还是带他去了城中最热闹的茶馆打听。
茶馆中大多是些好管闲事之徒,在靠近窗边的角落里随意挑出一人,挨着桌,沏壶茶,再点两碟点心,听一会儿闲书,状若无事地随口嘀咕几句,好事之人便会自己凑过来攀谈。
陆君陈自幼长在苏门山清静峰,哪里接触过这些市井名堂,目瞪口呆地看着陵光掩去惹眼的容貌,与那几人如鱼得水地交谈。
举手投足,仿佛瞬间融入了其中,哪里看得出一路走来,连笑都是淡泊如水的模样。
案子,是三日前发生的,就在城门下。
被杀的足有二十人,二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如风卷残云般倒在了血泊里。
城门将锁的时辰,城下出入的人已经不多了,几乎无人反应过来,血案便已经发生了。
幸存下来的几人凭着在角落里胆战心惊偷瞄到的记忆,给官府提供了凶手画像。
但那样狠辣的杀人手法,绝不可能是凡人能做到的。
官府查案,自是不会透露太多消息,但案情太大,西城门下的血更是连洗刷都用了好几日,这妖怪杀人的传闻越是压抑越是俞传俞烈,光茶馆中汇集的就有不下十种说法。
一番斡旋下来,线索真假掺半,一时也难下结论。
台上惊堂木一响,这段儿便到此为止,往来宾客有起身四处走动的,也有就此离去的。
陵光留下银钱,示意陆君陈起身。
二人迈出茶馆,时辰已经不早了,再过约莫一个时辰,这条街上的铺子便该陆续关门了。
“陵光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陆君陈见她走得飞快,赶忙跟上。
陵光倒也干脆:“官府。”
“官……官府?”陆君陈吃了一惊,“为何去那?”
陵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方才你不是也听见了,‘凶手’的画像被收在了府衙中,案发紧急,多半还在公堂上。”
“话是这么说没错……”陆君陈仔细琢磨了她的话,“你该不会是想闯公堂吧?”
“闯公堂做什么?嫌事儿闹得不够大?”陵光斜了他一眼,镇定道,“凭你我的功夫,翻墙摸进去不是更方便?”
“……”陆君陈还未舒开的一口气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