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树浓,黄昏后林间便一片漆黑,即便凝灵为火,照亮前路,能看清的也不过方寸之地。
山中精怪繁多,本就气息冗杂,正邪难分,要想在其中寻到重黎的气息,并非易事。
陆君陈尽量跟上她的脚程,留意着四下动静。
此处暂且没有找到重黎的踪迹,却弥漫着更为浓郁的邪气,山中百草已有枯萎之兆,越是深入,越是感到心慌气短。
这邪气于陆君陈而言极不好受,正欲劝她小心行事,探明状况再来,脚下却陡然一阵地动山摇!
地脉猛烈震颤,四下草木倾颓,一股强大的气劲摧枯拉朽般袭来。
陵光当即挡在了他面前,手中金藤眨眼间蒙上赤红的火光,于漆夜中熠熠生辉,抬手一挥,如流光惊鸿,刹那间斩断了那股气劲。
“没事吧?”她垂眸看了他一眼。
陆君陈吃了一吓,怔忡半响,摇了摇头,起身。
事发仓促,就算陵光及时挡下,余威还是波及了他。
皮肉之伤本是小事,但他身上本就带着不轻的内伤,这一下打在身上,到底是疼的。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气劲震裂多处,渗出了些许血色。
他看向林深处,邪气已经浓到看不清前路,雾蒙蒙的一片,便是寻常凡人都能瞧出不对劲来。
“那是什么……”
陵光从觉察到这股邪气开始,脸色便沉了下去,只是这一路都不知该不该对他说。
不知不觉,竟已走入深处,此时回头,也走不出这片山林了。
“是饕餮。”
听到这两个字,陆君陈心头猛一瑟缩,难以置信地跟她再三确认。
“……你是说饕餮就盘踞在这里?可你之前不是说它……!”
“是,我是说过饕餮不喜掺和进人间乱七八糟的事里,除了进食,都会远避凡尘。”陵光深吸了一口气,“但我也说过,如今上古凶兽是站在无尽那一边的,若不是梼杌还未完全破除封印便死在令丘,六界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所以它真在这……”
似是为了印证那个最坏的猜想,林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兽嗥,霎时狂风席卷,飞鸟惊起!
陆君陈额上渗出了冷汗,下意识地探向腰间,摸到一片空虚,才想起自己的佩剑还在雪谷。
陵光望着远处的“浓雾”,眉头紧锁,当初她与东华一同封印饕餮,年岁久远,世间早已物是人非,细想来,封印之处的确离鹿城不远。
自己亲手封印的凶兽,她最是清楚,只是这林间不止有妖气,鱼龙混杂,她起初也不太确信。
“你留在这,我去看看情况。”说着,她便要将他安置在着。
“不行!”陆君陈也没有同她商量的意思,“饕餮乃上古四凶之一,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一人去应付?我既然与你一同来了,断然没有让你一人涉险的道理,要去一起去,我是受了内伤,但还不至于做个看着姑娘家冲锋在前,自己在后头苟且偷生的窝囊废!”
他说出这番话的口气和毅然决然的眼神,勾起了故人的记忆,陵光不由得怔了怔。
即便一早听说东华的元神转世到了敖洵身上,她仍觉得眼前的人更像那人几分。
许是因此,才有了几分恻隐。
她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先将人按在山石上,欲将伤口先处置一番,否则一会儿进入妖雾中,只会引得邪气入体。
然在清理到侧腰那一处时,裂开的布料下露出了半截陈年的疤。
看到这道疤痕的瞬间,陵光的脸色就变了。
“这道伤怎么来的?”她揪着布料的手微微收紧。
陆君陈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道:“这不是疤,是我的胎记,生来就带着的,背上还有一块更大些的。”
因为背上的胎记,他这些年沐浴时一直避着同门,平日里不管多热,都捂得严严实实,酷暑时好几次捂出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