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昆仑山,半山白雪半山绿,正赶上天好的时候,仿佛会发光。
上过这么多回山,重黎头一回觉得如此举步维艰。
倒不是他真走不动,只是他刚得知,回来之前,陵光先传了信儿,信中且提了一嘴他二人成亲之事。
长潋和霓旌且不论,听闻酆都的幽荼帝君和远赴女床山修复地脉的镜鸾上君都撂下手里的事儿,着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这会儿八成都在潮汐殿里正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关于要如何同这帮人解释,他刚把自己的师尊给娶了这档子事儿,光是想想头皮就阵阵发麻。
“杵在这作甚?”陵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他前头又回过身来,“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还要我想当初似的牵着你上山吗?”
她忽地笑开,嘴上这么说,还是对他伸出了手。
那双明亮的桃花眼映着辉光,如秋水翻波,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听见她说。
“来,我们回家。”
回家。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字眼了,刹那间阴云散去,所有的犹豫一扫而空。
他笑着握住那只手,转眼走到她前头。
“嗯,我们回家。”
这一次,换他来牵她。
拨云见日,昆仑主峰一片敞亮,耀耀天光下的潮汐殿显得格外巍峨。
望着那道丈高的大门,重黎吞咽了一下。
如今是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心一横便跨过了门槛。
哪成想没等看清屋里什么情况,背后先挨了一闷棍!
好家伙!打得他脑瓜子嗡嗡,直接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
陵光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一愣一愣地看向他后头的人。
“嘶——是谁打的本尊!”他被打得无名火起,捂着闷疼的后脑勺咬牙切齿地回过头。
就见两个姑娘家站在门边,霓旌一脸尴尬,他一眼瞪过来就慌忙摆手,往长潋那边蹿。
反观另一个,就显得嚣张至极。
镜鸾手里赫然一截三尺长,碗口粗的木棍子,不愧是女床山山主,单手提棍都不打颤的,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足足成沉默了几息工夫才想起捂个嘴勉强挤出个讶异的表情。
“哎呀,真是你啊,我以为哪来的狐狸精变成你的模样诓骗了主上呢!”
重黎气不打一处来:“你!——”
你才狐狸精!你满山都是狐狸精!
她要不是故意的他当场把那截吓死人的木头桩子吞下去!
“就知道背后阴我!你敢不敢堂堂正正来!”
镜鸾扬眉,不急不缓地掸了掸袖子:“堂堂正正来,我怕你输得更丢人。”
她这昆仑上君,也不是吃白饭吃来的。
从前她受制与乌鸦之躯,是拿他没法子,如今……
如今可不得好好收拾这个拐走她主上的臭小子!
“行了行了……”后头传来一声轻咳,司幽好歹憋住了笑,示意她见好就收。
一旁的长潋板着脸,楚长曦竟也在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懒得多管闲事又忍不住八卦几眼的样子。
晓得他们得知这消息,一时间定是接受不得,镜鸾跟老丈人看女婿似的,哪哪儿都不顺眼,其他人八成也不太信她真嫁人了,这会儿多少憋着一口气呢。
陵光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把重黎拉起来。
这顺理成章的举动引得司幽眉头一蹙:“所以……真成亲了?”
“不然呢?”陵光站在重黎身侧,冲他微微一笑,“我拿这等事骗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