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水河岸,刚历经一场鏖战,尸体还没来得及清理,一半躺在岸上,一半泡在水中,血洇开后,染红了本就快要断流的英水,缓缓流向远处的翼泽。
众人已是精疲力竭,却不敢卸下盔甲,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上,抹着满是血污的脸。
就在数日前,还是温文儒雅的修士,今日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仪容,能活着,都是万幸。
整座青丘山,被妖兽屠戮殆尽,他们赶到的时候,战况已极为惨烈,全力应战,最后救下的也寥寥无几。
重黎重重甩去剑伤的妖兽之血,忍着身上的伤痛坐下。
眼前的长潋一身银甲都被染透了,神色阴鸷地坐在那。
他笑着拍了他一下:“上战场穿这么干净做什么,瞧瞧,跟血泥旮旯了里捞出来似的。”
“你还有心思说笑?”长潋白了他一眼。
“为何不能笑?”重黎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指着四下正互相包扎的魔族将士和仙门弟子,“你从前可有想过会看到今日景象?”
“……没想过。”长潋叹了口气。
崇吾宫调兵来援的时候,他们的处境极为不妙,谁能料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多年不共戴天的仙魔二界联手了。
从前势同水火的仇敌,今日居然互相包扎上药,此情此景,不可谓不离谱。
仙门弟子好面子,再疼也不肯在宿敌面前服软,但魔族可没这讲究,于是刚平息下去的战场上,此起彼伏的喊疼声就显得格外嚣张且气人。
“叫什么叫!是不是男人!”终于有弟子看不下去了。
“男人不能喊疼吗!谁规定的!你刚刚在战场上不也叫唤吗?”魔族亦有不甘示弱者。
“刚刚是……一码归一码!上药叫成这样有什么出息!”
“我怕疼我骄傲!管得着吗你?略略略!”
“你!……不可理喻!”
……
这争吵声在尸横遍野的青丘山上显得格外不合时宜,紧张之余莫名有些好笑,以至于重黎当真笑出了声。
长潋冷哼一声:“兵随其主,恬不知羞。”
“哎哎哎,怎么还连带着骂人呢。”重黎一边笑一边瞪他,“我招你惹你了?从前你就这德行,动手就动手,动手之前非骂我一顿。”
长潋目不斜视:“你欠骂。”
“……”
“尊上,这些小畜生可怎么办啊?”遥岑用布兜着三只刚刚从洞穴里救出来的小狐狸。
这些九尾狐才出生不就,胎毛都没褪呢,受了惊吓,就在他怀里乱窜,遥岑一看就是没抱过孩子的,手忙脚乱地原地直跳,哪里还有半分魔族大将军的威仪,实在教人接受不能。
长潋嘴角抽搐,愣是绷住了没笑出声,一本正经地看向重黎:“九尾狐可是当世灵兽,不能随意丢在这,既然是你的人救下的,要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这显然是甩锅了,重黎无奈地笑笑,思虑片刻,道:“回头送去凫丽山吧,颍川养过狐狸,多少有几分经验。”
提及凫丽山,长潋便想到了日前启程的陵光和步清风。
“不知师尊和清风可还顺利……”他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