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一战着实混乱,能逃出来已是大幸,回到昆仑后连喘息的工夫都没有,许多人也是在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同门和弟子不见了。
逃出苍梧渊后,不少人被冲散,至今生死不知,但能回来的陆陆续续也都回来了,至今还没有消息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日强悍如镜鸾上君,都为救人负伤多处,被幽荼帝君护送回到昆仑,遑论其他人,岂有余力兼顾。
最后见到步清风的人应是霓旌,但当时她也被妖兽所拦,九思的灵泽未能及时将其拉回,便被怨灵冲散了。
此后,众人各自奔逃,难免疏忽,如今可上哪儿去找人?
“那日如此惨烈,清风师兄该不会……”孟逢君极难不生出可怕的念头。
她当日虽未曾去九嶷山,但这几日看着满屋子的伤患,已是精疲力竭,即便是救回来的人,也有回天乏术之时。
这两日她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人抬进来,再盖上白布抬出去。
压抑的低啜声与痛苦的哀叫弥漫在潮汐殿,胧霜阁各处,她走到哪儿都能挥之不去,夜里甚至不敢合眼。
少阳山此次伤亡惨重,她的父君都被妖兽扯下一条胳膊,人至今未醒。
她不知道……不知道那种情况下,步清风要如何活下来,连抱有一丝希望都觉得战战兢兢。
万一他没能逃出苍梧渊,十有八九已经……
“先莫慌,我已请幽荼帝君去查他的生死簿了,只要生死簿上的名字不是红色,人就还活着。”陵光安抚道。
她看似镇定,手中的茶却是从端上来就没动一口。
众人静候着酆都那边能快些传回消息。
一道清光落在云渺宫前,司幽终于回来。
陵光快步上前:“如何?人……可还活着?”
司幽几经犹豫,实在难以启齿。
见他如此,孟逢君的心凉了半截:“难不成清风师兄他真的……”
“那倒不是……”司幽欲言又止地抿着唇,沉默几许,头疼地啧了声,“他不是死没死的问题,他主要是……本君让人找遍了阎罗殿和轮回台中所有凡人的生死簿,就是没有他那本!”
人间常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地府而言,是死活都会有本生死簿,转世投胎,便要重列一页,直至魂飞魄散,生死簿便会成一本只有名字的空白册子。
可步清风的生死簿就是怎么都找不到,即便他已经化了仙骨,也不至于全然脱离凡胎啊。
“这怎么可能?”陵光吃了一惊,“是不是找漏了?可有仔细找?”
“本君就差把轮回台翻个儿了。”司幽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是真错漏了,只要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又或是生身之地在何处,说不定还能找找。”
闻言,众人登时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长潋。
“师父?”霓旌以为他走了神,伸手拍了怕他的肩,“您可知师弟是从何处来的?”
天虞山上下,就连长琴都只知他某一日出去,回来时就带了个模样俊秀的少年,与带回霓旌那次不同,少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人未入门,便已穿上了合身的弟子服。
她本以为是霓旌走后,他终于打起精神,重新收徒了,觉得如此也好,便上前问其姓名,他只答唤作“步清风”,至于是从何处来的,却是不知了。
此后多年,少年修为精进,无论是剑术还是法术,皆为人中翘楚,风华正茂的年纪便已突破颜驻期,此后百年内,又步入开光期,天赋卓卓,教人赞叹。
渐渐的,无人继续过问他的来历,他如众星拱月般稳坐天虞山大弟子之位,仍谦逊有加,任谁都觉得无可指摘。
山门上下,新老弟子,皆以其为榜样。
能收得这样的弟子,长琴由衷为师兄感到欣慰。
但今日幽荼帝君一提,众人才忽然想起这茬。
“不必找了,凡人的生死簿中是绝不可能有他的,他那本,早在五千年前,就埋在了不周山下。”长潋终于开口,道出的却是惊世骇俗之言。
司幽蹙眉:“……什么叫五千年前就被埋在了不周山下?”
长潋抬起眼,郑重地望着他:“帝君应当知道,六界魂灵无论妖魔仙神人,皆终归酆都,再踏往生道,但这其中只一种算在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