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时半会儿拐不过弯儿来,毕竟他同这位性情乖张的蠪蛭王,也是近些年才有的交集,他从前来昆仑,都是找陵光拼酒,谁成想陵光走后,竟轮到他头上。
他的酒量,算是被硬灌出来的。
颍川放下酒坛,直接坐在了门口,东华也不好就这么晾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
“你如今就日日在潮汐殿忙活?”颍川丢了一坛子给他。
东华揭开盖儿,闻了闻,确然是难得的好酒。
“如今昆仑能主事的只我一人,总是要忙些的。”
颍川笑了声:“陵光这一走,你倒是忙得焦头烂额。”
提及陵光,东华有些恍惚:“神族寿数极长,日子过得也糊涂,她……离开多久了?”
“三千年了吧……”颍川叹了口气。
“这么久了吗?”东华不敢置信,但静下心仔细算算,好像是过去了许多年。
说来前些日子经过云渺宫,瞧见长潋在树下练剑,曾抱在怀里都嫌小的宝华仙灵,恍然一眨眼,就成了英挺坚毅的青年。
时光荏苒,岁月湍急,他竟也有一种往事匆匆,故人难留的感慨了。
他话少,但颍川半点不觉尴尬,同他喝着酒,聊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这般百无聊赖,也不至于无趣。
半坛子酒下毒,身子也暖起来,本是寻常,可说着说着,竟都出了汗。
颍川捻着袖子扇风,满脸狐疑:“东华,你觉不觉得,这儿越来越热了……?”
东华灵根属水,倒没他这么怕热,却也被燥得心慌气短。
金光耀目,照得石阶发烫,他一直以为是潮汐殿顶的舍利金珠,可晨间的日头怎么可能如此炽烈?
二人觉出不对,起身朝天上望去,只见原本遮住问天台的层云逐渐散开,万华浮山显露全貌,云霞逼天。
数不清的金光如利刃直抵参商,竟将祭坛之上的无边星海照得一片刺亮。
二人眯着眼,都看不清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灵鸟从四面八方涌入昆仑,山中仙灵纷至沓来,停在问天台下,仰望着苍穹。
东华怕是出了什么意外,立即与颍川登问天台一探究竟。
金光灵泽逼人,只能沿着台阶脚踏实地地上去,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束烈光突然从九重天直落而下,刹那间走失飞沙,整座问天台的草木被罡风摧折。
泰逢出鞘来挡,仍被压得连退三步,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
金光太盛,看去近乎一片雪白,借着泰逢的剑气,辟开炽风猎猎,有道人影立于光辉之中。
“谁?——”东华厉声喝。
那人影似是僵了僵,踟蹰片刻,从金光中冉冉步出。
荼白的长袍,领口与衣摆处,绣的是流光溢彩的金色祥瑞,素雪薄纱,如轻云蔽月,双肩悬轻甲,垂乌发,褪去戾气的五官,似乎也随之柔和不少,青松翠柏,秉节持重。
若不是那双漆夜般的眼,与三千年别无二致,东华和颍川险些以为认错了人。
而他似也有些茫然地望着二人,缓缓地眨了下眼,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启,反复地斟酌,然终究只说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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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