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镇子其实不大,从城西到城东客栈,其实御剑从空中飞过去,算不得多远,但霓旌说,这儿还有不少凡人,妖邪离去,他们自会恢复神智,若是瞧见天上飞过三个人,这穷乡僻壤的,保不齐会引发骚乱。
重黎想了想,好像是有些麻烦,思量片刻后,最终决定背着她沿着街往回走。
这路,顿时就显得冗长了起来。
一条接一条的街,步步倒退着的沿街商铺,头一回飘出了炊烟。
妖雾悄无声息地散去了,街上的行人在一阵恍惚之后,眼中终于有了一抹光亮。仿佛南柯梦醒,逐渐找回了生机,面色也红润了起来,再度忙碌起手边的事。
似乎浑然未觉。
云渺渺信手数了数,应当还有数十人保住了性命。
逝者已无转圜的可能,但还有人活着,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暗暗松了口气,这一松懈,灵力枯竭的疲倦也铺天盖地涌了上来,趴在活了三辈子,她最怕的人背上,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一惊一乍的大事了。
暖得很。
除了方才让她自己爬上来的时候凶了点,将她背起来的时候伤口又扯裂了一点点,这一路,便再没有任何颠簸了。
他走得很稳,像永不动摇的山峦,不可弯折的劲松,宽阔安稳的背,从衣衫下透出丝丝缕缕的暖意,比冬天的汤婆子好使多了。
她一度有些想不通,一个总板着脸,动不动阴恻恻地瞪着她的魔族,何以这般温暖。
她将脑袋埋了下去,挂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近在咫尺,能嗅到很是好闻的海棠花香。
忍不住伸手碰了下,他没有回头,应是没有发觉。
于是,她壮着胆子又摸了一把。
真软。
总听那些话本里说发如丝缎,她还道言过其实。
嘈杂而平淡的絮叨声中,她只感到自己的眼皮愈发地沉了,挂在他肩头的脑袋原本还能好好地撑着,没过一会儿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垂下去了。
重黎的声音听来远得很,却还算清晰。
“你是查到了那尸体有异才跟来的?”
“……嗯。”她迷迷糊糊地答,“那掌柜只剩一缕命魂,我收好了,应是那邪祟的眼线,误入歧途……”
他呵了一声:“这回信本尊的话了?”
她转了转脑袋,眼皮都快合上了,唔了唔:“嗯,信的……我没有不信……”
略显无奈的口吻,含糊中倒是听出几分偏宠的意味。
莫说重黎,一旁的霓旌都愣了愣。
再看,那丫头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霓旌有些憋不住嘴角疯狂上扬:“尊上啊……”
“……?”
“这姑娘对您可太好了。”她来崇吾宫百年,都没见出过这么个宝,她复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重黎,“您觉得呢?”
闻言,他不动神色地朝肩上扫了一眼,那颗乖顺的脑袋这会儿瞧着更好欺负了,小小的,仿佛没有重量。
“废话。”
他加快了几步,走到前头去了。
但霓旌是何许人物,眼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