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足足沉默了十几息工夫,重黎看着他的眼神跟活见鬼似的。
“……没病吧你,让本尊留在天虞山?”他一脸鄙夷,“本尊回头给你一锅端了信不信?”
长潋的脸色倒是出奇的平静。
“当年封印无尽时,不仅是你我,连幽荼帝君都疏忽了,漫天神佛拦住了意图闯入不周山的妖兽们,却无人想过,阵内可会有心怀叵测之徒。”
重黎眉头一拧:“什么意思,当初在封天阵中不是只有四位上神,哪来的……”
说到这,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错愕地看向长潋,他的眼神,分明在暗示他什么。
“是谁?”他眸光一沉。
长潋默了默,拿出一张画像给他:“昨日余音阁外,暗藏在天虞山的邪祟被渺渺和阿旌看到了样貌,虽说只有一眼,要全须全尾地画下来委实勉强,但这般容貌的,你我印象中,也仅有一位。”
重黎双手不便,只能等着他将画像翻开,才瞧清画中人的脸,顿时色变。
“这不是!……执明上神?”
他二人在昆仑拜师学艺的年岁并不短,自是见过其他几位上神的,四位天之灵中,唯有这执明上神性子最是温柔,平日里也是最好说话的一位上神,不周山坍塌之时,他虽怀疑过除了什么岔子,却从未往阵中四位以身殉阵的上神身上想过。
可如今看着这幅画像,却不免心生动摇。
“这张画像我已给幽荼帝君过目,也想过可是有人冒充执明上神为非作歹,但四位上神的画像,还留在世间的也仅有你我从昆仑山带出来的师尊的画像,这邪祟却能幻化得如此细致,想必来头不小,至少是曾见过执明上神的。”长潋眉头紧锁,“这样一个孽障藏身在天虞山,目的不明,却有可能是冲着渺渺来的,我或许等不到查明真相,又着实不放心将渺渺留在映华宫,如今各门各派都因弟子无故失踪一事,对渺渺心存怀疑,我一走,这山间便无人能护住她了。”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本尊就可信了?”重黎狐疑地盯着他,“你不是一直知道,本尊都快恨死她了,你怎么还敢把人交到本尊手里?”
长潋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顿了顿,道:“我都听帝君说了。”
“什么?”
“你为师尊拼凑元灵,闯了十八层地狱的事。”
闻言,重黎猛然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嗤了一声:“年纪一大把还这么多嘴多舌……”
他斜了长潋一眼,不以为意。
“本尊不过是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罢了。”
长潋神色淡淡:“哦。”
这一声“哦”,重黎反倒更膈应了。
“你闭关烂摊子就丢给本尊,你当本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长潋叹了口气:“这世上知晓她身份的,屈指可数,要加害于她的却是不胜枚举,若是还有别人可以托付,你以为我当真乐意来求你?”
重黎耳尖一动,好笑地望着他:“哟,本尊没听错吧?你方才说的是——求?”
“是,我请求你,护她一回。”长潋没有丝毫犹豫,倒是让重黎一时语塞,那些个呛人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他手腕上的墨痕,正朝着心脉蔓延,便是不细看,也相当不妙。
他干咳了一声:“当真到这一步了?”
若非邪气攻心,又无人可信,他着实想象不出长潋这死心眼儿会向他低头。
长潋神色凝重,捏着拳咳了两声,便是这个时候,他还能压抑着自己,方才还能心平气和地同云渺渺和霓旌说话。
这性子,可真是师承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