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的仙家,大多都是凭着不懈的修炼,终得道位列仙班,可最初的上古仙灵,却都是自诞生于世,便注定了自己的职责,这与心思良善还是邪恶无关,那时的确没有这样的是非差别,神所为,便是正,忤逆,便是邪。”
她一字一句地说下去,几乎颠覆了二人以往的认知。
“博爱之心,对于上古仙灵而言,亦是与生俱来的,只是这种博爱,并非善意,并非垂怜,他们所爱是天地众生,而非某一个人,这就意味着他们所做的事,与咱们如今的认知,定有偏差。
上古之乱,妖兽肆虐,连带着各界受难,人间与地狱无异,妖兽邪念,一旦沾染,便会丧失理智,醉心杀戮,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说到这,言寒轻与孟逢君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三青鸟的模样。
吞噬妖兽,连自身也堕于污秽,为天地所不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被折磨了数千年。
上古之时,还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吗?
“……这也与剑冢有关?”言寒轻不解地望着她。
长琴点了点头,并无半分玩笑之意:“上古无善恶,该生该死,仅仅取决于是否违逆天道,妖兽横行,世间万物近半数堕入魔道,为平定乱局,诸天神佛诞世,朱雀上神创神兵于剑池,正是为了讨伐所有祸乱,是救世,亦为正法。
这些兵刃的出世,要扫荡的,是世间半数以上的生灵,且——不问缘由,不论善恶。”
此话一出,二人着实吃了一惊。
这番话虽是由传闻得知,却不似空穴来风的玩笑,古籍曾载,鸿蒙之末,天地动荡,半数生灵陨落,四海荒芜万年。
那原来,不仅仅是书页上的寥寥数语。
言寒轻脸色发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不是……那不是滥杀吗!”
不问缘由,不论善恶,那些神明,生来只为杀戮不成?
长琴轻叹一声:“毕竟是数万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局面,怕也不似我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此事在古籍中均有记载,虽不甚详尽,却是可信的,古神无情,才能做到真正的公允,生死皆是注定,他们只是天道代行者,如今,也都早已陨落了。
这处剑冢,算是除天一镜外,上神留下的另一遗物,就连掌门,也不能令其平息戾气,只能布下阵法,阻拦所有弟子接近,但那真凶极有可能藏身此处,阵法也撤去了,却并无结果,那些人不信,非要前去,我也没法子。”
“那剑冢有如此来头,擅入岂不是很危险,当世无人能降得住其中戾气吗?”孟逢君问道。
长琴思忖片刻,道:“不靠近那几件性子尤为暴戾的还好些,修为深厚,能撑个一炷香工夫就算不错了。剑冢最初,也不是这般恶煞的,听闻缺了镇压之灵,这些年积怨不消,才成今日。”
“镇压之灵?”孟逢君出身仙界名门,见过不少神兵利刃,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话是掌门告诉为师的,剑冢中原有一剑灵能镇万刃,只可惜许多年前便遗失了。”长琴也颇为叹惋,此事她向长潋提过数回,他也不知。
这座剑冢,与它的原主一样,处处成谜,若非天虞山这等钟灵毓秀之地,多半也镇不住如此戾气。
言寒轻沉思片刻,下了决心:“徒儿再去劝一劝,若他们当真要进去,至少要将其厉害之处说个明白,缉拿真凶固然要紧,却万不能再因浮躁搭上人命。”
说罢,他便与孟逢君一同告退。
长琴这几日下来已是疲累至极,算算日子,才发现今日都是正月初二了,往年还有些热闹之处,今时今日,却是巴不得能早些平息下来。
方卓那边应是已无大碍,灵根损毁一事,且得等诸事了结,容她这个做师父的好好想想,如何同他说清楚,在这之前,攘外必先安内,一日不查出谁是内奸,她一日寝食难安。
长潋同她说的那番话,简直教人心惊肉跳,内奸若是真在本门弟子中,就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了。
数日排查,她未尝没使过手段,本以为此人既然勾结妖邪作乱,众人迫切地追查真凶之时,多少会有些慌乱,但无论明里暗里,皆无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