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回去找步清风问个明白,但那小子显然不可能真的听他的话,乖乖在原地等着他折返,映华宫暗得令人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停在了一间屋子前,方才步清风就是从这走出来的。
屋内没有任何声息,只透出一丝熟悉的血腥味。
他知道这里头是谁,抬起的手迟疑再三,终于推开了门。
三盏留魂灯照着榻上躺着的人,还是那样素净的白衣,他好像永远那么干干净净的,像云间白月,皓雪中梅,跟他这个早就把世上恶事都做尽的徒弟不一样,他更像她……
即便死了,躺在那,没声息了,也有人守着他,不容旁人轻贱半分。
与他相比,他可真是活得刺目。
“怎么就死了呢……”
他看着长潋的毫无血色的脸,有些恍惚。
是啊,多少人盼着他不得好死,他不还活得好好的,这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看着这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心口仿佛压了巨石,喘口气儿都难受。
他进来时没有关门,月光投下一道人影,缓缓靠近了他身后。
“本君以为,你巴不得没这个师兄。”
他回过头,看着门边那道绛红的身影,目光一沉。
“幽荼帝君。”
司幽默然一笑,并没有走过来,微微歪着头,戏谑又可笑地望着他:“重黎,本君一直想问问你,你心里,当真有过昆仑山,有你的师尊吗?
你是怎么在答应了长潋,会好好护着她之后,又丢下她去找别人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本君当年帮你一把,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君的?”
重黎皱了皱眉,眼前的人明明是笑着的,却比发怒还要森冷。
看他的眼神,像看着天下最大的笑话。
他顿了顿,目露狐疑道:“余鸢旧伤复发,我难道连赶回去看一眼都不成?”
“行。”司幽往后退了半步,顺势往后一倒,倚在门框上,锐利的眼盯住了他,“可你不是还去了一趟不周山么?”
重黎一怔,当即怒了:“你派人盯着我?”
他呵了一声:“酆都自开天之日便有监察六界的权力,本君盯着你又如何?”
暗藏风雨的口气,在断裂的边缘逼着他,仿佛要将他拖入极暗的深渊。
“怎么样,找到长生之血了吗?”
重黎额上青筋耸动,骨节捏得发白,却道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看来是没找到了。”仿佛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他竟一点都不着急,“回去看余鸢的伤,还要暗中再查查长生之血,不周山的确有几分蹊跷,你会怀疑也不足为奇。”
“不过本君在想啊……”
他放缓了语速,慢慢地开口。
“你怎么就对她,对天虞山这么放心呢?问一句,很难吗?”
他眼中倒映出重黎渐渐沉冷的面容,浮着一片薄凉的光,一眨眼,就湮没了。
“重黎,余鸢旧伤复发需要你赶回去,那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长潋,她就死了。”
千疮百孔的天虞山,不难看出曾经历经过怎样惨绝人寰的一战。
“你来的时候怎么没去天虞山各处转转?仙门数千年,几时死过这么多人,就连天虞山两个主事长老现在都还身负重伤,躺在榻上难以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