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华宫的厨房,说白了在云渺渺入门前,只是个闲置已久的屋子,听闻最初是供霓旌折腾的,虽说也置办了一些锅碗瓢盆,从山下的兰亭堂取了些瓜果米面之物,也总是“缺这少那”。
他见惯了五脏俱全的崇吾宫的“厨殿”,刚来那会儿甚是嫌弃,还给添了不少物件儿。
本以为她人就在此处,于是进门便喊了声“云渺渺”,可屋中空无一人,他不死心地转了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沉思良久,幡然醒悟。
其他不论,首先,这锅呢?
他逡巡片刻,神使鬼差地绕到灶台后头,不看还好,一看这灶台后头竟是一片狼藉。
不仅从里头翻出了烧穿了的一口铁锅,还有不知经历了什么竟打了个弯儿的颠勺,还有切烂了的几根菜,混了一堆不知是酱还是什么的玩意……
低头一闻,胃口全无。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这堆“破烂”,这些东西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他自认为当今世上不会有第二人能祸害出如此惨状了。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是让她别靠近厨房了嘛……”
屋中的味道早已散尽,他实在想不通她到底在折腾什么,但瞧见这一幕,他发火的兴致都给败了一半。
罢了,这个时辰保不齐已经回屋去了。
他起身步出屋子,顺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清理干净,回到了南院。
本想直接去云渺渺屋里看看她究竟搞什么名堂,究竟有没有把今日的事放在心上,若是连一点悔意都无,他就彻底死心算了。
可踏入南院,却发现对面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倒是他屋里亮着些许灯火。
他眉头一蹙,穿过廊下,推开了屋门。
屋中并不见云渺渺,只在案头点了一只小炉子,他方才看到的火光,就是从炉中透出来的。
炉子上搁着一只小陶罐,盖子下不断传出细微的声响。
咕嘟咕嘟。
像是水沸腾的动静。
他错愕之余,嗅到了一阵鲜香,顿然愣住。
排骨汤?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到揭开了盖儿,确确实实地看到一盅排骨汤,才信了。
可这里……哪来的排骨汤?
晚饭剩下的?
不,天虞山食素居多,少有排骨这等荤食才是。
且这香气,也不像是步清风的手笔。
陶罐中的汤特意盛多了些,不易煮干,小炉子温着,也不至于太烫口,汤的分量倒是实在。
切得不太好看的玉米和排骨,处处透着笨拙。
热气裹挟着香味扑了上来,忽然攫住了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传来又酸又疼的涨痛。
脑子里的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他却不敢细想下去了。
合上盖子,他夺门而出。
藏书阁,秦山殿,侯雨亭……哪儿都不见她的踪影。
直到闯入梵音水榭,温水暖塘,栽培着一池莲花,他四处张看着,终于在水榭旁的石头上瞥见一叠齐齐整整的荼白纱衣。
云絮般轻盈,在月光下仿佛要化开了。
那叠衣裳上还端正地摆着一顶发冠,与云渺渺今日戴着的式样如出一辙。
他暗暗松了口气,也没有细想,快步朝水边走去,刚想喊一声,可拨开草木,瞧见斜倚在水边圆石上的那道单薄身影,所有声音猝然而止。
她静静地躺在那,似是睡着了,乌发垂落,如烟的湿气氤氲而起,更显得她面容白皙。
因泡在水中,只穿了件单薄至极的中衣,水一浸,衣下的肌肤若隐若现,松散的领口,露出半截香肩,锁骨瘦削却极为漂亮,眉眼间已有几分长开后的影子。
合着眼,眉头微蹙,枕着胳膊似是陷入了梦魇。
重黎喉结滚动,这等场景,若说半点不心动,除非他不是男人了。
不过这大半夜的,她怎么跑到梵音水榭沐浴?
他放缓了脚步,走到水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