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鸾踏入云渺宫时,殿中点了半边的灯火,明明有一半亮堂的地方,云渺渺却偏偏站在了一片昏黄的窗下。
单薄的背影,影影绰绰里,甚是冷清。
她走了过去,道:“主上,那头灵兽的尸身我已细查过了。”
云渺渺微微侧身,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她身上。
“如何?”
“……与您所料相差无几。”
镜鸾面色凝重。
“如此一来,昆仑的处境只怕也不再安稳了,以无尽的手段,不过是迟早的事……”
云渺渺点了点头,回身看着她。
“先前嘱咐你的事,可还记得?”
闻言,镜鸾面色一变。
“此事倒是容易,只是……您当真要这么做?”
“你有别的想法?”
“不……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她面露困惑,“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总觉得司幽走后,她就有些不对劲。
今日这种感觉尤盛。
“主上,您若遇上了什么难事,可同我说,只要您开口,我定不遗余力相助,您不愿告知旁人,我绝不吐露半句!”
她斩钉截铁地立誓,眼前的人默然良久,看着她淡淡一笑。
顺势探了她的经脉。
“你的灵力,近来耗损太过了,莫要勉强自己。我……没什么难处,该做的,都想明白了。”
云渺渺伸出手,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眸中满含感慨。
“真要说有何心结,大概就是还不曾好好谢你这五千年以身卫昆仑,护得这一方生灵,这些年,苦了你了……”
一字一句,说来平静,落在镜鸾耳中却是另一番深意。
烛火映在那双眼底,褪去了少年稚气后,浮现出她所熟悉的,期盼了数千年之久的沉稳与淡然。
如云上白月,湖底珠玉,潋滟含光。
她渐渐颤抖,难以置信地抓住了那截荼白的衣袖,似是怕自己想错了,空欢喜一场,又怕太过激动,惊吓了她,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唤了声。
“……主上,是您吗?”
云渺渺合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点头。
“你不必如此试探,我都想起来了,阿鸾。”
从混沌蒙昧,到万物各安,山河破碎到海晏河清。
亘古洪荒,步步而来的绵长,身后万载岁月弹指间,被她遗忘了太久的过往,在神魂相融的瞬间,便迫不及待般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破碎的记忆终顺理成章地连了起来,如南柯一梦,流年转瞬,纵然换了名姓,变了样貌,执念犹在。
她之前踟蹰不定的种种荒唐猜测,竟都成了真。
不知是不是因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沾了个遍,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看着自己的尸体躺在那,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这只是为了提醒她,重任未卸,生不得闲,死不得息吧。
……
山中流言四起,接连死去的灵兽使得人心惶惶,虽有禁军严令在前,重黎当众喝符水以证清白在后,但只要一日没抓住行凶的魔族,此事便一日不得休。
无关痛痒的警示,堵不住悠悠众口。
端华与长琴站在半山的巨岩旁,望着云雾缭绕的远山,愁得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