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那会儿,山中雨势愈发大了,修为扎实之人在山中巡视之时,能隐约听到诡谲的咆哮。
忽远忽近,似是在试探什么。
那叫声惨惨戚戚,透着说不出的阴诡,实在教人害怕。
苍茫雨幕间,飞过一只霞蝶,缓缓落在了檐下独立的人的肩头,耳边顿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都同你说了,别站在门外淋雨,听不懂还是存心同我作对呢你?”
云渺渺一怔,低头看了眼左肩的霞蝶,抬眼望去,只见孟逢君打着一把伞,正沿着朝雾花海间的青石路快步走来,她掌中也托着一只赤红的霞蝶。
昏暗天地间,散发着莹莹微光。
待她走近,方才那只振翅而起,徐徐飞回她掌中,与她那只比肩而停。
云渺渺看着这双霞蝶,略略一怔。
孟逢君已收了伞,走上台阶。
“近来阴雨,纸鹤传音不大方便,这是北海的霞蝶,自幼养在少阳山,前些日子我兄长临走便给我留下了,让我适时给家中报个平安去,可瞧瞧眼下西海的状况,想来也传不出去……”
她伸出手,好让她看个仔细。
“霞蝶本是灵镜所化,非世间生灵,如今勉强当个传信儿的,除了传话,还能传点轻巧的小玩意儿。”
说着,她让其中霞蝶飞了过去,蝶翅煽动,流水般的光晕里,突然掉出了一颗糖。
云渺渺错愕地接住,她扬了扬眉。
“平日里省得顶着雨四处走,就你这身子骨,再折腾几回,非散架了不可……上君回来之前,你自己也留心些罢。”
闻言,云渺渺轻笑了声,望着那双霞蝶,若有所思。
“这雨是真不打算停了吗……”
孟逢君望着这阴雨蒙蒙的天,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入了春,才看了几日昆仑山景,就成了这副颓糜模样,这个时辰,竟连个夕阳都瞧不见,听闻古籍记载,昆仑的日落,乃三界少有的绮丽。”
云渺渺蓦然一怔,朝她看了眼,思忖良久,忽地笑了笑。
“是啊,一直都很好看。”
“你见过?”孟逢君愣了愣,看着她才想起她前些日子好像是同她说过,她的魂魄是朱雀上神来着,只是这话……她一直半信半疑,近来又发生了诸多变故,倒是给忘了。
“……你说真的?”
云渺渺觉着好笑:“你要我如何证明?”
这话说得着实尴尬,可她的这谎撒得未免太真,太坦荡了些,孟逢君清了清嗓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啷个真假,你,你当真见过昆仑的日落?”
“……”莫说日落,她日出也看了千儿八百万年呢。
风声渐大,她终还是退后两步,颇为接地气地坐在了门槛上,望着外头的阴雨,陷入了久远,却依旧刻在脑海深处的景象里。
“昆仑主峰立于云海之上,与凡间看到的日落不同,滚滚流云,都是从脚下飘过的。霞光炽烈,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如火的红,并无四季之分。”她喃喃着,唇边似有若无地荡开一抹浅笑。
沉默几许。
“任谁见了,这辈子都忘不了,可惜啊……”
……
厚雪层积,肃杀千里。
便是穿得再严实,极北之地的严寒也会裹挟着刀刃般的碎渣,汹涌地往骨子里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