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借着聊天打趣的机会,套了套对方的底。
当他得知对方是从京汽控股过来的,瞬间就明白其目的了。
京汽可以说是重卡行业当中的一颗搅翔棍,举个简单栗子就可以知道了。
很多人都明白,汽车这个行业的投资动辄数十亿,上百亿的也不少见。
这么多钱都投到哪里了?
核心技术上,以整车为例,驾驶室、车桥、变速箱等等。
京汽呢?
能买来绝不自己造,原因是,没钱。
没钱,还想造车。
怎么办?
借用供应商的能力。
比方说,陕重氵气的自制化率,核心零件都是自己造,虽然这有些技术垄断的意味,但是,以前的大而全和现在的自制化率高是两个概念。
以前大而全,意味着所有零件都是自己造,包括螺栓在内,那是由特定的历史条件造成的,一切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国内就找不到合适的零件。
然后,随着主机厂图纸的外扩,慢慢诞生了一批批的企业,也就有了天朝的工业基础。
换句话说,天朝第一批一百五十六家工厂就是天朝工业的星星之火,燎的是这些民营工厂的火,一点也不过份。
拿螺栓为例,有个最普通的螺栓有个名称,叫做六角头螺栓。
最开始的加工工艺其实很复杂,棒料切断、冲六角头、车丝,然后热处理、镀锌等等。
成本高、效率低还不挣钱。
后来发展到冷镦螺栓头,搓丝机,热处理线的工艺。
冷镦设备一天机器不停,能镦十万只,搓丝机一个班一万,热处理线就是流水线,这边进去,那边出来,一天处理个几十万的螺栓简直不要太轻松。
所以说,南方的那些小企业真的是太厉害了,一个螺栓连五厘钱的利润都没有,也能赚钱。
放在北方的这些企业,真的是不行,人家靠的就是量。
因此,工业基础发展到一定程度,买来的东西就越来越便宜。
这就是所谓的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厂家去做,规模上去了,产能也有保证,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当然,螺栓只是一个例子,陕重氵气除了一些专用的螺栓自己生产之外,标准件还是以采购为主。
这和京汽不同的是,陕重氵气赖好还讲一个自制率,京汽几乎就没这个概念。
螺栓买,驾驶室买、车桥买,啥都买。
陕重氵气自制率高,核心技术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上,别人想模仿随便模仿,最多也就是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拿汉德车桥为例,依托于斯太尔和曼两大技术平台,承载力高,可靠性强,百万次过载试验不断裂。
京汽呢?
汉德供应陕重氵气也紧张,京汽只能选择美驰桥这些厂家的,承载力真的一般。
这仅仅只是一个零部件,其余的,小到一个踏板,京汽一张图纸发出去,就有供应商能给他做出来,而京汽所耗费的无非就是一张图纸的事情。
那么,问题也来了,图纸全部外扩,造成的结果只有一个,技术外泄。
假如,吴良是一个个体户,觉得卡车这行业,他也能玩,可是没技术怎么办?
给京汽的供应商名单找过来,挨个找过去,说自己要什么什么零件,只要钱到位,京汽的这些供应商明面上害怕京汽找麻烦说不给供应,暗地里,把京汽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几乎全部都能卖出去。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谁都能造重卡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夸张?
看看天朝整个农机行业的现状就明白了,一个造拖拉机的,全国就有几百家企业在干,千篇一律的底盘,任何人只要掌握到供应商名单,就能很简单的组装出来一台拖拉机,这是国佳想要看到的吗?
说白了,都是冲着农机补贴去的,亦如同后世的所谓的电动车,差点将天朝汽车行业弯道超车的梦想给搞砸了。
面对一个从京汽出来的总经理,吴良其实心情蛮复杂的,人家好歹也是从无到有的一个过程,艰辛程度甚至比吉力的黎书福也不遑多让。
但是,错不该,将技术外扩,将整个行业带到沟里去。
要不是,重卡这个行业对于技术、资金的需求足够高,行业会不会形成后世农机的那种乱象实在难说。
可是,即便如此,连春兰也造了卡车,还不是觉得这里面能挣钱。
结果赔了好几亿进去——造车是一方面,售后也很关键,车坏了没地方修比便宜几万块钱更让人糟心。
吴良深思熟虑之下,也有些了然,对方无非就是想说,国三阶段,没有共轨发动机,好歹也能有个单体泵的替代,否则,像京汽这种对成本极为敏感的企业,起码也能有发动机可用,能够正常的活下去!
只不过,对于吴良而言,既然都已经知道,天朝的汽车行业走过的这段弯路,又岂能在这件事情上松手,他直接从监管的本质上入手,“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吴良笑么嘻嘻的发言,张玉普先是停下了动筷子的手,好整以暇的行以注目礼,以示尊重。
旁人原本还有些在私底下聊天,也随着张玉普将目光聚焦在了吴良的身上。
只见吴良不答反问,“我想问一句,国佳提出国三排放的意义到底是为什么?”
官面上的话自然是,“环保!”
但是,吴良是谁,受过信息爆炸时代洗脑过的人,又怎么会被这两个字所误导。
他讲了一个故事,南.非的故事,他以前和藤讯的网大为一起聊天的时候也曾说过这个故事。
大概内容就是,九十年代,南.非的工业曾经很发达,有一天,国外的人过来给南.非的领导说,南.非已经是杠杠的发达国家了,应该注意保护环境,要不然成天都是雾霾,不利于身体健康等等。